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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在诊疗中,我绝不采用“中西医结合法”?

原标题:为什么在诊疗中,我绝不采用“中西医结合法”?

关于中医文化、中西医之争,常常引发舆论争议,甚至有人认为,应该废止中医,引发“中医存废”之争。

实际上,早在民国时期,汪精卫等人便曾考虑在全国范围内废止中医。1929年2月,国民政府卫生部召开第一届中央卫生委员会,围绕着“废止中医”问题,提出取消旧医药的主张。在许多中医的抗议下,这场“废止中医案”最终没有成功。为表纪念,中医界人士将当年的3月17日定为“国医节”。今年正值国医节90周年,而围绕着中医的争论又有了新的表现形式。

在此背景下,观察者网专访“孟河医派”传人邹伟俊先生,以期进一步了解当代中医文化的发展路向。“老中医”的这些理念,你赞同吗?

【采访/吴立群】

提问:孟河医派同其它医派相比较,有何特点?现在的主要传人都有谁?

邹伟俊:孟河医派同其它医派不同的特点在于和缓,它包括用药和缓及用心和缓。和者,调和生命,不在治病上走极端;缓者,治病不追求快速与立竿见影,避免折腾病人。

但由于长期压抑,孟河医派将要名存实亡。据我所知,原江苏省中医院的老院长邹云翔教授是正宗的孟河医派传人,因此,作为他的弟子,我也是孟河医派的传统中医,其他我实在无法述说。

提问:在近代史上,常有废黜中医的提案(比如傅斯年就有废黜中医的提案)。就您的了解,孟河医派是如何在民国的沉浮中存续下来的?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您知道的故事吗?

邹伟俊:中国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后期遇上了要废黜中医的狂风,后来因中医界团结抗争,去南京请愿,得到了国民党一批元老的支持,迫使上层停止这股狂风,这才获得胜利。这就是中国3月17日国医节的来历,今年已是国医节九十周年纪念了。

但要说明的是,当年这股欲消灭中医的狂风出现,还有国际背景。现在通过解密的资料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当年美国石油大王洛克菲尔集团的阴谋,它们觊觎中国数亿人口的医药市场。他们当时又以慈善的面目出现,帮中国办协和医院,办协和医学院,在中国培养西医,作为他们抢夺市场的开路先锋。

比如余云岫,他于1929年3月提交给卫生署一份废黜旧医案被批准。傅斯年的废黜中医案也是这一类东西,表明中医面临的已是社会问题。

余云岫

这年3月中旬,国内中医界奋起抗争,去首都南京请愿。后在国民党大批元老的支持下,否定了余云岫的提案,意味着中医界获胜。孟河医派也就又这样存续下来。那时,南京大名医张简斋继续撑着孟河医派,并开创金陵医派,抗战时期又去重庆,坚持到抗战后。张与孟河医派传人邹云翔当时又都在重庆坚持孟河医道。1950年张简斋在香港逝世,1950年以后,邹云翔则继续在中国大陆力撑孟河医派,直到他1988年初去世。

提问:新中国成立后,孟河医派发展如何?

邹伟俊:新中国成立以后,孟河医派发展有限,其原因大致如下:

1950年代中期开始提倡中西医结合,但这也在不和不缓地“消灭”孟河医派。

而且,1957年以后国内阶级斗争的弦越拉越紧,社会知识界充满了极左意识形态,特别是批判杨献珍的“合二而一论”是“矛盾调和论”与“阶级调和论”后,中医界无人敢提孟河医派。这显然是对提倡和缓之道的孟河医派极为不利的,直到七十年代以后,孟河医派几乎已退出历史舞台。

所以,孟河医派出现了传承危机,眼下所标谤的孟河医派传人大多是假的。

提问:在现代,我们常说“中西医结合,辨证施治”,对于这样的诊疗方法,您怎么看?在实践中,您是否也会采用呢?

邹伟俊:我绝不采用“中西医结合”的诊疗方法,我的老师邹云翔院长也反对用中西医结合的诊疗方法。我们一直采用“辨证诊治”的传统中医诊疗方法。因为“中西医结合”的缺陷是过度诊断与过度治疗(中药加西药,皆谓之过度医疗),而过度医疗对病人是一种折腾,对康复是不利的,而“辨证施治”则是对生命的整体诊断及系统治疗,与中西医结合差别太大。

提问:网络上关于您的采访中提到,您正在进行中医医案的大数据整理,在具体操作中,您选择医案的标准是什么?

邹伟俊:在当今孟河医派的传承危机年代,光讲大道理,搞些纪念活动已无济于事。故而我晚年潜心孟河医派的临床研究,从医案方面作研究。2008年,我开展了中医话疗医案的研究,用上现代化的电子设备摄像机、录音机,把我与病患者在临症中的对话实录下来,让学生们整理成文字医案,数量上要成千上万,前无古人。这就是所谓的大数据整理,犹如愚公移山。这些医案没有刻意的选择标准,只是求实录,留给后人去研究。

还要说明的是,我同时还有一项中药小剂量使用的临床研究,是与上述中医话疗配合使用的。这样才能体现孟河医派,也就是我对于孟河医派的弘扬。

邹伟俊给学生讲课

提问:您过去曾提到和钱学森有着密切的交往,钱老对您产生过怎样的影响?

邹伟俊:从1982年5月17日开始,至1986年夏,钱老给了我近六十封信。我们实际上通信互动了十五年。因此,他老人家对我的影响是很大的,大致有如下几方面的影响:

1. 定了我生平的师带徒学中医的方式,反对当今中医药大学那种中医教育方式;

2. 希望我从事中医现代化研究,不要故步自封,但他反对中西医结合,不赞成中医西化;

3. 支持我开展唯象中医学研究;

4. 支持我开展中医心理疗法(新“祝由科”)研究;

5. 支持我研究泛化思维。

就此我俩成了忘年交。今年是钱老逝世十周年纪念,我准备在今年把《我与钱学森先生通信互动》一书编出来作为一种纪念。

钱学森

提问:最近一段时间,关于中医的争议很多,权健事件也在舆论场里和中医扯上关系。您觉得在此背景下,中医该如何激浊扬清?

邹伟俊:其实,近百年来中医一直在遭受非议与攻击。面对庞大的利益链,想扭转乾坤,那肯定是阻力重重,犹如鸡蛋碰石头,故而我也只能用上述所说的方式,以编书的方式,把传统的孟河医道保存下来,耐心等待天时、地理、人和之利。眼下是风雨飘摇,未来会雨过天晴,大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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