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图]揭秘现代女兵的诞生历程
现代女兵诞生
图说
图/CFP
广东乐昌,洪宣娇娘子军的雕像。资料图片
欧洲画家根据太平天国所颁布的宗教图画所描绘的太平天国"天父"肖像。资料图片
洪秀全与天王府图,1864年法国画刊"LeMondeIllustré"刊载的铜版画。资料图片
天王洪秀全与随从在南京城,1864年,法国画刊"LeMondeIllustré"铜版画。资料图片
1925年,广州,黄埔军校特别党部执委合影。他们身后的横幅上书"誓遵总理遗嘱"。资料图片
1928年3月迁址南京后的黄埔军校。资料图片
1924年6月,黄埔军校开学典礼,主席台上自左至右分别为:廖仲恺、蒋介石、孙中山、宋庆龄。
张治中,时任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教育长。资料图片
黄埔军校武汉分校代理党代表顾孟馀。资料图片
1932年,上海"一二•八"事变后,进餐的女兵。资料图片
黄埔女兵学员赵一曼。资料图片
1940年3月,广东省第二游击区,前来参加游击队的四位少女。资料图片 (本文来源:国家历史 )
1856年,三千名来自广西的妇女,挡在了杀红眼的"北王"韦昌辉前,为"天王"洪秀全筑起了最后一道屏障。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三千女子以及曾经一度达到十万人的"天国"里的女性,是古典世界里第一批女兵,也是最后一批女兵。
在她们之前,"花木兰"、"穆桂英"等等零星的女将形象,只是停留在诗词戏曲小说中勇气和道德的化身,而在她们之后,则是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浩浩荡荡的现代女兵大潮。
女性一旦立志为信仰或主义献身,则往往会迸发出远远超出男性的执着和坚笃。无论是守卫"天王府"的大脚客家女,还是在战火烽烟中杀敌御辱的黄埔英烈,又或是在二万五千里长征路上艰难跋涉的女红军,无不是用事实和自身的命运一遍一遍地证明了这个道理。
女兵的到来,彻底改写了男性社会里最强权的力量格局,当拿惯了绣针的双手,握起冰冷刀枪的时候,也意味着女性自身对这个社会最深层次的介入,但这种介入后的命运,却往往和她们自身最初设想的大相径庭。
来自天国的女兵
太平天国的女兵孤独地守卫着天王府,成了历史最无情的牺牲。1864年天京城破、大队清兵杀向天王府时,这些女兵自焚而死。
■刘永峰
1856年9月的一天,三千名披坚执锐的士兵包围了天王洪秀全的府邸,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是"北王"韦昌辉。
天色渐渐转亮,三千甲兵冲向宫门,但伴随着大门冲开时的一声巨响,一群妇女,手持大刀长矛,呼喊着从天王府内杀出,与惊诧不已的三千士兵杀作一团。这是守卫天王府的广西妇女,洪秀全最早的女信徒,也是太平天国最早的一批女兵。
在太平天国鼎盛时期,这个兼有政治、军事、宗教多重色彩的政权,曾拥有十余万女兵,是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女性军事组织。
女营的兴起
天国女兵的诞生,始于1851年1月11日。这一天,洪秀全誓师起义,同时颁布了五条军纪,其中第二条是"别男行女行",设立女营。这是天国女兵的最早记载。
这是中国历史上有史可考的第一支女兵队伍。那么女兵何以产生在"贫困"、"蒙昧"的广西紫荆山下?在此时已多达四万余人的天国队伍中,她们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
1844年,冯云山来到广西北部,他已"远离儒家教义和影响的中心,远离人烟稠密的城镇集市,远离最肥沃的农田及有权有势的地主。"生存在大山深处的万千烧炭佬、矿工、农民、村妇们成了洪秀全、冯云山拜上帝教的最早信徒。
这些人群中,还包括了大批的女信徒。而1851年1月11日,伴随着洪秀全武装对抗清廷的开始,她们又有了中国历史上至今鲜闻的一种身份-;-;女兵。这些大部分来自客家的女人,由于不缠足,她们在战斗中的勇猛一点也不比男人逊色。曾经镇压过太平天国起义的曾国藩,就尝过客家妇女的苦头,以至痛恨地称这些英勇的客家女为"大脚蛮婆"。
光绪三十二年(1906),一本名为《祖国妇女界伟人传》的书出版问世,中间一篇《洪宣娇小传》,虽说演义的成分多于历史,但从中我们却可以窥测当年那群"大脚蛮婆"的英姿。文中说:
"洪宣娇者,军中称萧王娘,天王姊,西王萧朝贵妻也。年不满三十,艳绝一世,骁勇异常,从女兵数百名,善战,所向有功。萧王娘及女兵皆广西产,深奉秀全教,每战先拜天帝。淡妆出阵,挥双刀,锋凛凛落皓雪。乘绛马,鞍腰笼白氍毹,长身白皙,衣裙间青皓色。临风扬素腕,指挥女军,衫佩声杂沓,望之以为天人。战酣,萧王娘解衣纵马,出入满清军。内服裹杏黄绸,刀术妙速,衣色隐幻,一军骇目。"
就这样,当太平天国的妇女着实让外界感到了一股新鲜的气息。当时,一些外国人看见她们或骑马,或步行,大大方方地走在道路上,他们称"这是前所未见的新现象,使我们想起了国内的生活情景。如果此次革命可以打破迄今一直遵行的妇女不出闺门的制度,那将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这种"新现象"的出现,与太平天国提倡的"男女平等"教义不无关系。洪秀全宣称:"一切人都是上帝的子女,都是平等的。""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
正因此,在天国崭新的社会图景里,一切都显示着与旧生活的决裂,之前被家庭、男人奴役的妇女,成了与男子一般可以行军打仗的女兵,还不止如此,连之前曾奴役着女子的家庭制度,也被天国的律令击得粉碎。
所以,自金田开始,在太平天国中就有了男女隔离的制度,洪秀全说:"男有男行,女有女行,不得混杂。"也正因此,在永安城,洪秀全颁行了模仿摩西"十诫"的天条,他说,"凡男人女人奸淫者,名为变怪,最大犯天条。"他说,"邪淫尽是恶之魁,变怪成妖甚可哀。"
然而,洪秀全努力创造的新天国社会,军法维系下的种种清规戒律,却与天国领袖的荒淫生活并行不悖地存在着。史料记载,离开金田时,洪秀全就有妃子15人;仅一年后,离开永安时,他的嫔妃达到了36人之多。
设立女馆
清教徒般的禁欲制度、男女分营政策,乃至洪秀全为"天国"设计的每一项规则,不仅存在于这个面貌混沌而又矛盾的团体中,还存在于太平军途经的城市。
1852年5月,他们跨过漓江,通过古运河抵达全州,由此进入了长江流域;这一年6月12日,在经历蓑衣渡大败后,他们走出广西、占领了湖南道州。在湘南,他们先后招募了大约5万名新兵,他们无一例外地遵循着男女分营制度,这也仅仅是金田、永安的延续。1853年1月12日,他们占领了长江重镇武昌。
太平军到达武昌时,清廷的衙门被打倒,咸丰的年号也代之以太平天国的名字。与国号的变化相比,社会制度的改变则更加剧烈。
正是在武昌,分营、禁欲乃至拆散家庭,不仅作为一种战时政策存在着,还作为一种社会制度实施着。其实又何止这些,社会生活中的财产、家庭、职官、宗教、礼仪等一系列社会制度的改变,乃至日常的生活中的禁缠足、禁蓄婢、禁蓄妾、禁鸦片的种种律令,无不表现出与旧世界决裂的色彩。
洪秀全改变的不仅是武昌,太平天国的妇女制度也发生了变化。在这里,前期的女营变成了女馆。天国的女兵,不仅包括信仰上的追随者,还包括武力下的被征服者。据史料记载,当时,武汉三镇一片混乱,太平军进城后设立女馆,规定城中妇女全部迁往武昌火巷"归馆","迟延者鞭棰促之"。
同时,男女隔离的制度也被严格地执行着,即使是丈夫探看妻子,儿子探视母亲,也"只宜在门首问答,相隔数武(步)之地,声音务要响亮"。就这样,原有的财产制度、旧的家庭制度、并连着温情脉脉的人伦情愫,这些旧的社会制度的支撑,都在冷铁般的军事统治之下统统瓦解破裂了。
又何止是武昌,这一年3月20日,当太平军攻占南京城后,更大规模的女馆出现了:一路随行的几千广西妇女、几千湖南妇女,被裹挟而至三万湖北妇女,又加之新被征服的十万南京妇女,形成了一个个女馆。从金田到武汉,"大脚蛮婆"构成为天国女兵的主体,而从武汉到南京,这个群体则不断地驳杂、混沌,等级差异在女馆中出现了。
那些来自广西的"大脚蛮婆",由于资格最老,被视作忠诚的"老兄弟",成了女馆中的女官,在她们之下,是还算自愿的、还可相信的湖南妇女;又之下,则是大批被征服的湖北、江南妇女。
后来洪秀全的一项规定,则显示了天国官方对这种等级制度的默认。1854年夏收时节,洪秀全、杨秀清派往湖北、湖南、安徽各地征粮的大军悻悻而归,回来的人禀报说:"太平军所到之处米谷俱无。"无奈之下,洪、杨规定:在女馆中,两广、湖南女子每人各发米六两,湖北和其他省的女子发米三两,"均以稻代,悉令食粥,否则杀。"
为什么在天国里一方面高悬着"人人平等"、天下女子"尽是姊妹之群"的教义,另一方面,又不能对各地女子一视同仁呢?早在占领全州期间,因为冯云山的战死,他们几乎屠戮了全州全城,几万男女被屠杀殆尽;而攻占武昌、南京后,他们也几乎杀尽了城内的全部满人。在这些惨绝人寰的杀戮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性格悲剧呢?
洪秀全设计新的社会图景的同时,似乎是抱定了誓与旧的世界一刀两断的决心。太平天国中,男女分馆的制度、"圣库"制度、《天朝田亩制度》,乃至禁缠足、禁蓄婢、禁蓄妾、禁鸦片的种种规定,无一不具有改天换地的色彩。与此同时,一种"非我即敌"的人际关系,也悄然产生。
在太平天国,世界被截然地分作信徒与"妖孽"两个部分,而没有中间分子。但凡不肯跟着他们走、依旧遵循过往生活方式的,都是儒教的遗民;在他们的眼里,这些人都是"妖"。正如革命者内部是"兄弟"、是"姐妹"那样,"妖"是可以漠视、可以杀戮的。正因此,在武汉,几千童子持刀勒逼几十万武汉男子上船,而几千名"大脚蛮婆"也以焚屋烧人为逼迫,裹挟了几万武汉女性。他们的裹挟,不同于黄巢、李自成,他们有着鲜明的意识形态支撑。正因此,他们同样挥舞着刀枪器械,杀进了南京。
分馆之争
毫无疑问,包括男女分馆在内的种种手笔,都面向着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世界。问题在于,它行得通吗?早进军天京之前,有人便问杨秀清何时才能家室团圆,杨说:"必须等到天京奠定,政权在握,才能破此禁令。"但当太平军来到金陵的地界上,杨秀清似乎忘记了先前的承诺。于是,女馆设立的命令刚刚下达,就在广西起义的旧部中引起了不满,议论沸沸扬扬。
不满的又岂只是广西的旧部,女馆中地位卑微的湖北、江南妇女又何尝不是?在不断的枷责与不公的遭遇后,"天国"成了她们急切逃脱的梦魇。"城中被掳男女无时不思逃。"
当时即使洪秀全的儿子幼天王,都不准与母亲和姐妹见面,他只有趁洪秀全上朝时才能偷偷地溜出去,与自己的母亲姐妹见上一面。天王的孩子尚且如此,那么在整个天京,似乎再难找一个地方还存有家庭的幸福与温情。
然同时,"天国"的领袖们却广选嫔妃,妻妾成群。有些荒唐的是,洪秀全还曾颁发了一纸《多妻诏》,宣称天国居民,海外番众,皆以多妻为荣。并诏定:"东王西王各娶十一人,南王至豫王各娶六人,高级官三人,中级二人,低级一人。"洪秀全则"有妇八十八人。"
就这样,男女分离的制度,在天国的事业鼎盛时,却走向了无比尴尬的地步。于是,1855年,在进驻天京一年半后,洪秀全终于下达了解散女馆的命令。一并而来的,还有准许男女配偶的诏命,专门设立媒官负责。这与其说是解散女馆,还不如说是将妇女赏赐给太平天国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出于担心卫队与后宫有染的顾虑,千余名来自广西的女兵,成了天王府的守卫者。
这时,洪秀全的宅院极尽奢华。罗尔纲《太平天国史》这样描述天朝宫殿:"天朝宫殿,……四面黄墙,高二丈多,厚四尺,内外两重,外重称为太阳城,内重称为金龙城。太阳城向南开门,称为真神荣光门。门内左右有鼓吹亭,高出墙外,盖以琉璃瓦,四柱盘五色龙,昂首曳尾,有攫拿之势……"。而1956年9月,南京的暑气渐已散尽之时,韦昌辉层层围住了华丽恢宏的天王府。
消亡
女兵们的疯狂守卫,表明她们的信仰没有消退。但女馆制度消失了,这些最后的天国女兵,就成了无源之水。
在后来的年月,她们孤独地守卫着天王府。在经历征服、屠杀、自相残杀之后,她们依旧没有出走天国梦。由此成了历史最无情的牺牲。直到1864年天京城破、大队清兵杀向天王府时,这些女兵还以宗教徒特有的狂热,自焚而死。
现代女兵前传
1925年6月9日,刚从女子政法大学毕业的金慧淑上书蒋介石,要求黄埔军校招收女生。在男女同校都会引起议论的时代里,这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最终,黄埔的校门也始终未向这个来自广西的女子打开一丝缝隙。
■刘永峰
1925年的夏天,广州黄埔,天气闷热,正在为滇、桂军阀叛乱发愁的蒋介石,又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6月9日那天,时任黄埔校长的他收到一封署名"金鞠躬"的来信,责问黄埔军校为何不招女生。信中写道:"木兰从军,千秋共赏;罗兰死节,今古同称。岂以中国二万万之女子,概不能从事革命工作耶?"
上书者叫金慧淑,广西灵川人,受革命思潮的感召来到广州。刚从女子政法大学毕业的她,志愿就是做一名革命的女军人,于是她上书蒋介石,要求黄埔军校招收女生。
信发出后,迟迟没有得到答复。后来,几经周折,金慧淑找到当时的女界领袖何香凝,请求帮助,她说:"黄埔陆军军官学校,则谓男女不能同学,似于理有不通,下次招生望本男女平权之旨义,予以招收壮年女生。"何的丈夫正是那时学校的党代表廖仲恺,她深知此事棘手,只得歉意地表示难以说情。
随后,执意的金慧淑便径直来到黄埔长洲岛,请求面见蒋介石,蒋露有难色,始终避而不见。当然,这不尽是军务繁忙的缘故。
那时的广州,虽为革命的中心,但保守势力仍然根深蒂固。在当时革命力量的阵营里,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大人群:一方是由共产党、国民党左派组成的激进势力,他们有着很重的苏俄色彩,坚决维护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政策,主张社会革命与政权革命的统一,在他们看来,平分地权、男女平等、女子解放……一切都是政权革命的催化剂。而另一方,则是保守的国民党右派势力,他们追求的只是一个政权更替的结果,难以割舍传统的礼法道统。对于深入社会脊髓、脏腑的沉疴弊病,开出的也只是一剂温和、渐进的药方,甚或讳疾忌医,轰轰烈烈的社会革命则是极为小心的。在后一种力量居于上风的羊城,女子参军的难度可想而知。
对于蒋介石,还不算太坏的是,他有一个很理直气壮的借口:男女同营,有伤风化。在男女同校都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时代里,这无疑是一招杀手锏。
传统中国的宿老耆旧们大谈"男女之防",自是不用说的;但即便是那些曾经赞成男女平等口号的人,"也狭隘地认为倡导女同志军是仅仅去满足军营男子的性欲而已。"君不闻"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所以也就难怪他们有些杞人忧天:"设不幸而我革命军中果然加入了一些女同志,则诚恐将来已和敌人接触时,他们都还在鸳鸯床上甜睡呢。"
如果说旧老遗民们的反对,是天性使然的话,那么,另一些人的不理解,多少还有些保护女性的考虑。7月13日,广州《民国日报》一篇署名"忠言"的文章,以一种为女性鸣不平的口吻,很是担心地喊道:"以满足男子性的要求,这是万万不可能的","咳,这是多么的可怕,愿提倡女同志军者三思之。"
在求见蒋介石未果之后,金慧淑以"受女界党员推举来粤访问"的身份,找到军校政治部特别区党部,冀望或能得到些许支持。尽管已知希望渺茫,但依旧坚决的面庞上,难以掩饰萌自心底的殷切与真诚,她说:"中国4亿人口,女子居半,男子从事革命,女子却袖手旁观,救国救民的责任不均。在社会主义国家苏联,女子已开世界先例,走进革命军队。我们革命党力主坚持列宁主义,提倡男女权利平等,为何我国却无女同志军呢?中国两亿女子不能取得从军权,这就不能说是男女平等。"
其实,在众多社会舆论中,也并非没有支持女子从军的声音。一本叫《中国军人》期刊,却让我们在岁月流逝后,依然得以窥见历史当初的斑斑痕印。该刊是以黄埔军校为主体的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的会刊,实际领导人是周恩来,主笔则有王一飞、蒋先云、周逸群等共产党员。
1925年,在国际"三•八"妇女节15周年之际,《中国军人》特意撰写文章以志纪念。一个是军人期刊,一个是女性的日子,这两个因素的结合,很自然地便派生出一个大胆的话题-;-;"女同志军"。
一篇名为《军人与妇女》的文章,这样写道:中国妇女,在男子们已冲锋陷阵肉搏于血泊中之关头,不要再熟视无睹,也不要仅限于摇旗呐喊作壁上观,要武装起来,打倒帝国主义和军阀。要明白,权利归于最大努力者。要想获得女权,必须荷枪实弹去争取,绝非靠一些宣传和示威游行就可以了事。最后作者号召:"吾亲爱之姊妹诸姑,其速武装完成国民革命,以追取应得之平等自由,以洗女界之旧污,发扬女权,以追求人类最高之幸福。"
但这样的呼声毕竟还是非常微弱的,在妇女解放的初潮中,作为先觉者的金慧淑剪了发,放了足,进了学校。男人能做的事,她也正在一件件地做;但唯独从军,却始终成为横亘在她前面的障碍。
初来黄埔时意气踌躇的金慧淑只得失望地回到广州。尽管后来,她又上书政治部,"情愿为旁听生,伙食、服装自备",即便这样,黄埔的校门也始终未向这个来自广西的女子打开一丝缝隙。■
黄埔走出的"新女兵"
1926年,北伐军攻占武汉后,在武汉创办了中央军校第二分校,即黄埔军校武汉分校。1927年初,分校决定招收女学员。各地女青年报名相当踊跃,经过严格的审查,录取了约200人,组成了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女子学员队,郑奠邦担任队长,彭猗兰担任指导员。1927年2月,黄埔军校唯一一批,也是现代史上第一批女兵诞生了。
■口述:彭猗兰记录整理:本刊记者关昕
我1908年出生在安徽芜湖,今年恰好100岁。
1925年,我考入广州中山大学。进校后经常与左翼学生在一起,很快参加了青年团,后来又加入共产党。那时,中共两广区委就在中山大学斜对面的楼上办公,我经常去那里,见到了蔡(畅)大姐、邓(颖超)大姐。当时蔡大姐是区委妇女主任,也是妇女解放协会的会长。后来我就跟着蔡大姐,参加了妇女解放协会的工作。
1926北伐以后,蔡大姐工作调到武汉,非要带我走。于是我跟着蔡大姐坐轮船经上海去了武汉。在北伐军攻下武昌的第三天,10月12日,我们到了武汉。北伐军总政治部主任兼总司令部行营主任邓演达分配我到总政治部宣传科妇女股工作。
武汉当时成了中国革命的军事、政治中心,国民政府也准备迁都武汉。根据当时革命形势的发展,决定在武汉成立中央军事政治学校(黄埔军校)分校,培养继续北伐的军事、政治骨干。
筹备
10月中旬的一天,邓演达叫我到他办公室去。我去时,见邓演达正在与蔡畅同志、总政治部的两位科长和苏联顾问商谈筹办武汉分校的事。邓演达看到我来,亲切地对我说:"从北伐以来的情况看,北伐军的军事、政治干部很缺乏,尤其是妇女干部更少。我们商量决定在将要成立的军校中办一个女生队,招收一批女生,让她们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毕业后与男生一样担任军官。我们决定派你参加女生队的筹备工作。"
我听说要办女生队,心里非常高兴,同时也感到筹备工作责任重大。可是我凭着年轻人的一股勇气还是承担下来了。
筹备工作,首先是确定校址。校址先后选择了几个地方,最后由邓演达决定设在武昌两湖书院。
我这时也奉命辞去总政治部妇女股和湖北省妇女协会的工作,搬进空旷的两湖书院,全力投入筹备工作。女生队的营房设在书院的西斋,营房装修工作由我监办。筹办初期,头绪纷纭,缺这少那,每天忙得睡不了几个小时。由于我住的房间没有门,我的简单行装,包括被子和几件衣服全部被偷。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校舍的整修工作基本完成。武汉分校从1926年10月下旬开始筹备,到11月底入伍生入学、1927年2月正式举行开学典礼,筹备时间仅3月余。
招生
1926年11月1日,武汉分校招考委员会正式成立。主席是邓演达,委员有我、郭沫若、李一氓、董必武、李汉俊、杨树松、包惠僧等15人。为了扩大革命影响,招考委员会决定在全国各地招生。规定报考的资格是中学毕业或同等学历。除了在报上刊登招生启事、报考章程外,还到湖北、湖南、江西、安徽等地招考,同时派人到当时还在北洋军阀统治下的上海、河南、山东、奉天等地秘密招生。
招考的程序是,由各省市国民党党部负责初试,合格者到武汉参加复试,在北洋军阀统治下的省市的考生,可免去初试,直接到武汉参加复试。初试的科目有:三民主义、国文、数学、中外史地、博物、理化;复试的科目为:国文、政治常识以及身体检查。
招生启事公布后,各地男女青年踊跃报考。如湖南省原计划招100人,但报考者多达二三千,湖南省党部自行将招生人数扩大为300人。原计划女生招收100名,由于女生报考人数过多,成绩又好,最后决定扩大女生录取人数。经复试后共录取了女生195人,以湖南籍最多(61人)。由于前来报考的多数是优秀青年,淘汰回去太可惜,所以在录取工作结束后,军事委员会特地临时开办了一个政治训练班,专门招收未被录取的考生。
1927年1月,黄埔五期的政治、炮兵、工兵三个大队陆续迁到武汉。由于武汉分校招生人数突破原计划,加上五期生的迁来,住房发生了困难,于是又增设了两处营地,一处是大东门外华中师范旧址,一处是平湖门外旧骑兵营。当时教官也没有聘齐,所以学校直到2月份才举行开学典礼。
武汉分校成立之初,邓演达任代理校长(校长是蒋介石,但他在南昌),教育长是张治中,政治总教官是恽代英(曾兼任政治部主任)。军校的军事教官多数是邓演达、张治中从保定军官学校和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生中聘请来的。军校的中、下级军队政治干部主要是从黄埔一至四期学生中选调来的,如第五期政治大队第一队队长徐向前、政治部的叶镛、女生队区队长杨伯珩等。
1927年2月12日,武汉分校在武昌两湖书院大操场正式举行开学典礼,南湖学兵团也同时举行开学典礼。代校长邓演达、代党代表顾孟馀等参加了开学典礼。宣誓后举行了阅兵,刚穿上军装的女生们也意气风发、昂首阔步通过检阅台,从此现代史上第一批女兵正式诞生了。
训练
原计划让这批女生学习一年,毕业后和黄埔生一样当军官,算是黄埔六期生。女生入校后被编为3个区队,女生队队长郑奠邦主管学生操场上训练。我任指导员,主管学生的政治思想工作,兼做对外联络工作,并代表女生队参加各种会议和一些社会活动。后来,一个人忙不过来,学校又派来钟复光、唐维淑两位女指导员,分担政治思想工作和内务工作。第一区队长是杨伯珩,第二区队长是王展,第三区队长是李师竹,特务长是杨时伟。每个区队各分3个班,班长由学生担任。
录取的女生都具有初中以上文化水平,还有一些大学生,绝大部分都是进步青年。有的是学生运动的活跃分子,有的是妇女运动骨干,也有一些是反对包办婚姻或不堪丈夫、公婆的虐待,冲破封建枷锁报考军校的。她们中的李淑宁(赵一曼)、游曦、胡筠、危拱之、廖德璋、邱继文、张瑞华、彭援华(彭文)、黄静汶等,当时都是学生中的骨干。
其中特别要提一下危拱之。她是冲破许多阻力才考入军校的。她外貌朴实,个子约一米六左右,对人和蔼、谦虚,喜欢文艺活动,在学生中有较高的威信。尽管她小时候缠过足,后来放开了,一双"解放足"使她出操、训练有许多不便,但她克服困难,较好地完成了军事训练任务。毕业后她坚持斗争,参加了广州暴动和后来的长征,成为中国共产党的妇女干部之一。
军校以政治课为主,有全校性大课,也有女生队的单独课。讲课的教员有恽代英、沈雁冰、许德珩等。恽代英讲工人运动、学生运动以及马列主义基本知识;沈雁冰讲妇女解放;许德珩讲《共产主义ABC》。
军事课的内容有步兵操典、射击教范等,有时要打靶、"打野外"。军事训练是很严格的,在训练中,女生要比男生克服更多的困难,有的女生进校前才"放足",跑步跟不上队;有的个子矮小,还没有步枪高……但是女生们都以坚强的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认真地对待训练,常常训练结束后衣服都可以拧出汗水。
除了在学校受政治、军事训练外,女生还要参加社会上的各种政治活动。凡男生队参加的活动,女生队都参加。女生队有时还单独参加妇女协会的活动。如3月8日,女生们参加了武汉市庆祝"三八"妇女节的盛大集会;女生们配合妇协宣传放足运动;到武昌裕华、震寰纱厂向女工们做宣传工作。
中国妇女历来受封建礼教的压迫。当时妇女离家上学已很少见,更不要说是进军官学校当女兵了。因此,女兵在当时中国社会出现,与男生们一样穿着灰色军装、进行正规训练,剪发、背枪、列队走在武汉三镇的大街上,唱着革命歌曲,喊着反帝、反封建的口号,刷标语、散传单、作演讲、进工厂宣传……这些都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对当时封建保守的社会风气是一个有力的冲击。
女生队的创办也遇到有些人的反对,有人就说军官学校招收女生有伤风化。但女生队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和关心。斯大林获悉女生队成立后,还曾要求全体女生拍一张集体照送给他。
出征
1927年3月底,南湖学兵团的30多名女生编入了军校女生队,使女生队人数达到220余人。3月27日,国民党中央党部根据国民党三中全会的决议,决定军校废除校长制,实行委员制,委任谭延■、邓演达、恽代英等为常委,同时决定将武汉分校改名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
1927年4月中旬,国民革命军准备第二次北伐,部队往河南集结,武汉防务空虚。在卫戍武昌过程中,军校每天都派出一部分学生打着纠察队的旗帜在武昌长街、阅马厂、汉阳门、平湖门、黄鹤楼、首义公园等地日夜巡逻,还派出部分学生担任宣传工作,女生队也派出女生配合男生一道进行巡逻和宣传。
这一期间,军校大部分男女生在宾阳门外、洪山、长春观、通湘门外黄土坡山地、东湖边珞咖山以及南湖飞机场附近,沿1926年10月武昌攻城路线演习攻防战术。每天的课程有攻击、防御、射击、冲锋等,还组织学生参观城外战壕遗迹、炮兵阵地、机关枪掩体。
5月中旬,驻防鄂南的独立第十四师师长夏斗寅突然叛变,偷袭武汉,一直打到离武昌仅30华里的纸坊。为了粉碎叛军的进攻,武汉军校和南湖学兵团及农民运动讲习所的部分学员编为中央独立师。独立师师长由军校教育长侯连温担任。
在男生队和南湖学兵团开拔后的次日,女生队也奉命迅速开往前线。在出发前,我集合全体女生接受了国民党湖北省党部妇女部代表李哲时(李文宜)、省妇协代表蓝淑文、赵君陶赠送的两面锦旗,上书"杀尽敌人"、"革命前锋"。
出发前我脱下军官服,和女生们一样蹬草鞋,打布绑腿,穿灰布军装。当女生队开到纸坊时,双方已经开火了。男生队伤亡较大,当我和女生们看到用芦席盖着的同学的遗体和负伤的同学时,无不感到悲愤。
第二天部队开到土地堂,师部命令我们就地驻扎,我带领女生们住在铁闷车内,分派她们放哨、巡逻,以防偷袭,并派部分女生抢救伤员,掩埋尸体。后来,师部又把女生们临时编配到师政治部、军医院、以及各连队,担任宣传救护工作。纸坊一战后,夏斗寅的部队被击退。女生们随所在部队一路追击到沙市、河阳、天门、监利,沿途与男生们一道帮助农村整顿和重建妇协、农协,协助农协打击土豪劣绅,镇压反革命分子。
6月底,独立师结束了西征,班师凯旋。回武汉后,国民党中央党部召开大会欢迎西征部队。西征虽然胜利了,但总的形势一天天恶化。7月中旬,汪精卫公开叛变革命,武汉国共合作破裂。武汉军校被迫停办,学生提前结业。7月18日,武汉军校在两湖书院举行了第五期炮兵、工兵大队和女生队的毕业典礼。恽代英主持了毕业典礼,向同学们颁发了毕业证书。恽代英在典礼上向女生们说:"武汉的形势一天比一天恶劣,学校就要结束了。你们有家的可以回家去,没有家可回的,就随部队一起走。"
虽然军校允许部分女生回家暂避,但大多数女生都不愿回家。在她们的要求下,有的女生被分配到叶挺领导的第十一军和贺龙领导的第二十军担任文书、通讯、宣传、医务等工作。这一部分女生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有的女生留在军官教导团和第二方面军军医处,她们在叶剑英的领导下参加了广州起义。在广州起义中女生们直接参加了巷战,有的英勇牺性了。
有一些女生回到家乡,在当地组织武装,开展了武装斗争,如胡筠在湖南平江创建红军游击队;有的女生在敌后参加地下斗争,如黄杰、黄静议等;有的女生被派往苏联学习,如陶恒馥、赵一曼、王亦侠、危拱之等。后来,危拱之、周越华等还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武汉军校的生活对多数同学以后的生活道路有很大的影响。■
延伸阅读
红色娘子军
1930年,中共琼崖特委和琼崖红军第2独立师从六七百名妇女中挑选了101名女青年,组成了琼崖工农红军武装支队女子特务连,辖三个排,人称"娘子军"。"娘子军"先后参加了沙帽岭伏击战和攻炮楼、拔据点等多场战斗。其中配合主力攻打文市炮楼时,火烧"南霸天"的故事,至今还让人津津乐道。1932年,8月,广东军阀陈济堂派兵大举进攻琼崖苏区。"娘子军"第一连奉命撤到母瑞山,敌人集重兵包围,激战数日,大部分战士牺牲或失散;第二连在向六连岭撤退的过程中,因环境险恶,在乐会县被打散。
虽然仅存两年,"娘子军"却成了中国女兵自豪和荣誉的象征。后来,她们的故事被搬上了舞台,有京剧、芭蕾舞剧,还被拍成了电影,"红色娘子军"成了一支家喻户晓的部队。
红军史上第一支妇女独立团
1933年3月,红四方面军在川陕根据地通江县组建了一支全部由妇女组成的独立营,并由红四方面军总部直接领导。一年之后,根据中共川陕省委决议,将妇女独立营扩编为妇女独立团。妇女独立团下辖3个营,人员发展到2000多人。
妇女独立团的服装和男同志一样,身着灰色军服,制服上缀着红领章,头戴八角帽,腰扎宽皮带,缠绑腿,穿草鞋,肩上一侧背米袋水壶,另一侧背小马枪或大刀,军事训练也与男兵一样严格。1935年2月,妇女独立团在吸收了大量沿边妇女工作人员的基础上又扩编为妇女独立师,下辖2个团。随后独立师随方面军强渡嘉陵江,撤离川陕根据地参加长征。次年4月,妇女独立师再次改编为团制,分散到各部队,随红二、四方面军北上,女兵们的足迹踏遍了雪山草地。
参加长征的女红军
在长达二万五千里的长征路上,也留下了众多女红军的足迹。中央红军由江西瑞金出发前有女兵32人,最后到达陕北革命根据地的女红军只有25人。跟随红二方面军参加长征的女红军则至少有18人。红四军中参加长征的女兵最多,它的妇女独立师辖两个团,有2000多名女战士,她们全都参加了长征。此外,随红二十五军参加长征的,还有7名随军女护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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