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歌的人梦游过
我本以为我可以成为你细长指尖流淌而出的那首美妙的《献给爱丽丝》,最后的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首练习曲。
直到现在,悄悄地过去了很久,头发长长了许多,我才明白,一直以来,我都误解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本以为我会是你细长指尖流淌而出的那首美妙的《献给爱丽丝》,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首练习曲。
一、我想了很久却依然想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怪异分裂的一类人
箫寒屿,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有生以来遇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一个男生,你人前人后的反差大到曾让我一度产生错觉,我觉得像你这么神乎其神的一个人,应该来自平行时空里的异世界。
你跟人打架总是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把人打得披红挂彩,面目全非。你胆大妄为地在系主任主讲的课上迟到,趿着一双人字拖、穿着沙滩裤,衬衣上的扣子还故意解开几颗露出并不怎么结实的胸肌。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像个十足的小流氓的你,钢琴却能弹到九级。在人满为患的小礼堂里,你身穿一件黑的修身小礼服,一丝不苟地打好领结,微微闭上眼睛仰起头,优美的旋律便从你的指尖翩跹而出,那时的你却又像一个完美的王子。
我想了很久却依然想不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那么怪异分裂的一类人。
还记得见到我时的样子吗?你肯定是不记得了。
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空气濡湿而憋闷,单调的蝉鸣让人有种想要就此睡去不再醒来的错觉。
下课后我抱着课本回宿舍,十五分钟步行的距离,学不会单车,于是我只能瞅着自己的脚尖,数着机械的步子,缓慢蜗行,有什么办法,从小到大我就是这样一个头脑和四肢都不发达的人。
走过第一个路口,拐进那条必经的小路时我抬了一下头,然后下一秒钟便不期然地看到了你,以及那个后来总是以主角身份横亘在你我之间的姑娘。
箫寒屿你知道吗?狭路相逢,你用那般强势霸道的姿态闯进了我简单的世界,从此后再无法轻易忘却。
当时那个女生的后背紧紧贴在墙上,而她的面前站着眼圈红红的你。
你说,苏浅夏,你会后悔的。
你的声音那么大,吓得她往后闪了一下身体,挣扎着想要从你用两条胳膊圈起的半圆里面挤出来。
可是那时候你做了什么,你真够不要脸的,你居然俯下身体来,顺势对着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那姑娘大叫一声,抬起小腿很不厚道地踢向了你的裆部,然后迅速闪身像逃命一般地跑开了,你疼得猛吸气,原本扶在墙上的双手迅速移向被偷袭的部位,身体失去平衡,结果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就毫不客气地贴到墙壁上了。
你的身体与墙壁呈一个“A”字形的夹角,并很长时间保持这个滑稽的姿态,我抿紧嘴想笑却又不敢笑,想过也又不敢过,憋得很辛苦。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你被踹了,在高科大女生心目中一直当成王子一样的你也会被踹,这的确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是缓过气来,你放开手缓缓地站直身体,拍打一下蹭在脸上的土石,转过身来,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懒懒地扫过我。
我赶忙低下头来,默念“看不见,看不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一心只想着要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与你擦肩而过的时候,你突然叫住了我,轻轻咳嗽一声,假装漫不经心地对我说,今天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说出去!
此话一出,我顿时感到阴风阵阵,我想起了你的种种痞子行径,我觉得像你这样的怪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随时都可能会恼羞成怒的,我很怕你会把胸中那团“亲而不得”的邪火撒到我身上,时间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我抬起脑袋,鼓足勇气,终于在你背后大叫一声然后发足狂奔。
二、那首曲子的名字,叫做《献给爱丽丝》
箫寒屿,我一直认为我们两个人的第二次遇见绝对是个错误,就像那一年的鬼天气,会在大夏天的早晨错误地起了一场浓到化不开的大雾一样。我觉得像我这种姑娘,是不应该与你那样的男生再有任何交集的。
那天早晨,我原本贴着马路走着,谁知你骑一辆刹车不怎么灵光的单车从我了撞过来,两米的能见度,你看见惊慌失措的我之后是觉得太惊艳才忘记刹车了吗?我想肯定是的,因为旁人都说我是第二眼。叮呤哐啷一阵乱响之后,我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而十步开外你正满身狼狈的站起身来。
我的胳膊蹭掉了一块皮,血沿着小臂流下来,鲜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你走近,蹲下身握住我细长的胳膊,皱着眉。那时候你肯定是认出了我,要不然又怎么会抱怨说,你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每次见我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上次我的话都还没讲完你就跑了,这次更绝,我车子往左边你就往左边,我车子往右边你就往右边,你到底是见到我紧张呢?还是见到我害怕啊?放心吧,姑娘,我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逮着人就随便乱亲的。
说着话,你将轮子严重变形的单车锁在路边的栏杆上,然后拉起我不由分说地向着学校的医务室走去。
你信誓旦旦地说要对我负责到底,要带我去看伤。
你的手掌很软,每根手指的指尖还有一颗微微突起的硬茧,和你牵手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学校的医务室没有开门,你微微皱了下眉,然后转过头来对我说,嘿,怕疼吗?
隔着薄薄的雾气,我看到了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瞬间让我有种想要踮起脚尖来吻你的冲动。
我木讷地摇头。
你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来,揉碎了之后将烟丝一股脑地涂在了我的伤口上。
烟丝与血肉起了反应,疼得我龇牙咧嘴。
你说,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
后来,你再次拉起我的手,向着几十米开外的音体楼走去。
音体楼里有一间专门属于你的钢琴教室,你掏出钥匙,开了门,将我安置在沙发上,然后自顾自地从抽屉里面找出两片消炎药塞进我的掌心。
那一次,为了表达歉意,你甚至还特意为我弹了一首你最爱的钢琴曲,那首曲子的名字,叫做《献给爱丽丝》。
我忘记它到底好不好听了,因为那一刻,我只记得偷看你那漂亮的侧脸了。
箫寒屿,我恨我在二十一岁的时候还会因为一副好看的皮囊而犯花痴。
那一天,你还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了我的名字。
我告诉你我叫许小柏。
你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那我以后叫你小柏好了。
熟稔而温柔的口吻,这让我欣喜异常。
三、我站在她的面前,觉得自己卑微得如同一颗沙砾
就这样,我和你成了朋友,而你却还一直想着苏浅夏。
那时候,你甚至预谋着把钢琴从教室移到她们宿舍楼下为她演奏,可是那东西太笨重,没有办法你只好托你爸爸的关系到市文化局借来一套专门的录音设备为她录了一整天的曲子。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面,我像根木头似的站在你的身旁,小心翼翼地将昂贵的电容麦克风举到你的手边。
我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静静地站在你的身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徘徊在你们的之外。
后来,你把那些钢琴曲拷贝成了一张CD,塞到我的手中,让我去交给苏浅夏。
你当时的样子很可怜,眼中充满期盼,于是我只能答应。
然而我却没有想到苏浅夏是那么难缠的一个女孩,那一天,任凭我怎么乞求她就是不愿意收下CD,就是不肯原谅你。
我站在她的面前,觉得自己卑微得如同一颗沙砾。
可是她却将下巴仰得老高,俯视着我说,许小柏,你干吗插手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我被她噎得哑口无言,是啊,箫寒屿,我跟你TM有什么鸟关系啊,我们之间唯一的关联只不过是你曾骑辆单车撞伤了我的胳膊,仅此而已。
可是为什么我却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为你装孙子装得连自己都鄙视自己。
见我不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字地说,许小柏,实话告诉你吧,你别以为箫寒屿长得好看,就代表所有人必须喜欢他,我现在有了新的男朋友,我和他之间的那点破事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过去式,你懂不懂!
说完这些,还不等我回答,她就转过身去迅速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没办法,我只能捏着那张可怜的CD灰溜溜地回去向你复命。
看到我手中的CD时,你惯常的就那么僵在了脸上,漂亮的眼睛里泛着点点泪光。
我顿时手忙脚乱,结结巴巴地安慰你说,箫寒屿,你别这样,女生生气哪有那么容易好的,再等两天吧,我觉得苏浅夏她总会想明白的。
你不语,抬起头来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箫寒屿,请原谅我在你面前撒了谎,我没敢告诉你苏浅夏身边已经有其他男生这个事实了,你脸上的笑容撑得太过辛苦,我怕一说出来你会真的哭出来,我怕你哭过之后,我也会难过地跟着你一起哭,那样我对你隐忍了那么久的就再也瞒不住了。
箫寒屿,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你最最忠实的听众。每次学校举行活动,只要有你在台上演奏的时候我都会到场。每次你经过我们宿舍楼下的时候,我都会躲在阳台上偷偷地看你。
是不是因为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在意你,才注定在你我相识之后,我只能以一种卑微的姿态仰望你?
四、你说,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缠着苏浅夏,箫寒屿说到做到
虽然我自作聪明地故意隐瞒了你苏浅夏新交了男朋友的事,但纸怎么能包的住火呢,你终究还是跟苏浅夏的新男友碰面了。
那家伙混体院,瘦瘦高高的样子,往人前一站就很有压迫感,他在你去视觉系找苏浅夏的时候直接把你堵在了楼道里,嚣张地向你显摆如今谁才是苏大美女的No.1,似乎是觉得言语上的刺激不够,最后那浑蛋还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套他跟苏浅夏合拍的情侣写真炫耀给你看。
那时候,我紧紧地靠在你的身旁,我感觉得到你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感觉的到你手臂的温度一点点地冷下去。我原本打算在那个男生动手的时候凑上前去替你挡两拳的,可是我没想到他竟会跟你玩阴的,刀不见血,却轻而易举地伤人于无形。
你看着眼前的相片,努力让脸上的笑容真实而完整。
你说,不好意思,先前我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再不会缠着苏浅夏,箫寒屿说到做到!
那一天,我像个影子似的跟了你很久,其实我本想问问你是不是羡慕那个男生跟苏浅夏拍了情侣写真。你若说很羡慕,那就让我陪你去拍吧,可是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吞进了肚子里面,我怕你看不上用来当做背景的我的脸。
箫寒屿,你不会知道当时的我有多难过。可你的,你的挫败,你的心灰意冷统统不是因为我,所以哪怕我有再多想要安慰你的话,都只能卡在喉咙里无从开口。
箫寒屿,你不会明白我有多难过就有多爱你。
我难过到宁愿自己死掉,也不要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喜欢你喜欢到,宁愿为你变成一片创可贴,用全身心投入的方式去修复别人给你制造的伤口。
可是箫寒屿,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人们难以忘怀的却总是那些带给自己伤害的人。
是不是,人的骨子里面天生就是贱的。
五、箫寒屿,喜欢上你以后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习惯疼痛
我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女生恨我。真的,真的,我只是单纯地想要对你好而已。
还记得那个早晨吗?因为担心你在苏浅夏那里受了打击而一蹶不振,我跷课到音乐教室去找你。
我提着包子和豆浆站在教室外面等,因为那时你正在教室里面弹钢琴,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在弹琴的时候被别人打搅。
但我没想到你与苏浅夏分手的消息会传得那么快,仅仅才一天的时间,就有女生前来跟我抢生意。
她打扮得很另类,穿着很前卫,看我的时候眼中充满了不屑一顾的神情,她说,就凭你这副干瘪瘪的模样也配追箫寒屿?啧啧,真是自不量力!
我瞅了瞅她精致的妆容,又瞅了瞅她妖娆丰满的身段,抿了抿嘴唇轻声辩解,喜欢这种事情,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那女生冷冷地笑了一下,突然贴紧我的脸颊,阴森森地说,喜欢?那我倒想问问你,你究竟能为寒屿做到什么地步?
我抬头直视着她,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地说,别人能为他做的,不能为他做的,我都能为他做!
她眯起眼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毫无征兆的伸手推了我一把,你先为他死给我看看。
我踉跄着后退两步,还来不及叫一声便顺着教室外的台阶滚落下去。
我恨我自己在失去平衡的前一秒钟,竟还能瞄到你打着呵欠从琴房走出来,竟还能听到你懒懒地嘟嚷的每一个字,你说,小柏,我要的豆浆,你没加糖吧……
五级阶梯根本摔不死任何人,制造这场恶作剧的她明显只是在向我示威。我挣扎着坐起身,摸摸钝痛的后脑勺儿,突然就觉得很难过。
萧寒屿,我以为我可以一直假装自己是个神经大条的人,我以为我可以当做不知道身边有越来越多人开始对我指指点点,我甚至以为我能完全忽略掉那些来自形形色色女生的排斥和敌意。我常对自己说,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可是我忘记了,终归只是个人,会疲惫,会无助,也会疼。
聪明如你,大概是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在经过那女生身边的时候,习惯性地左手握拳再轻轻松开,你说,梁清何,最后一次,别再插手我的事!
你趿着人字拖,步调都没怎么乱地走到我身边,蹲下身轻声问,小柏你还好吧?有没有那里疼?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我倔犟地摇摇头,没事。
箫寒屿,喜欢上你以后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习惯疼痛。
那天早晨你破天荒地没有练满两个小时的琴,你带着后脑勺儿肿得老大的我穿越半个城区,只为买一份精致地道的杭州小笼包。
你将包子一股脑地塞给我,眯着眼睛说,丫头,以后可别再那么傻乎乎地任人欺负了。
我给自己鼓了半天劲,最后才嘤嘤地憋出一句,那你以后就罩着我呗。
你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揉揉我的脑袋,没有给我任何答复。
后来坐在三二一路环形线路车上,我跟着你像个傻瓜似的坐在最末排靠窗的位子上,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相同的风景。
混乱嘈杂的环境中,你低沉单薄的语调很容易就会被忽略掉,你说,小柏你们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那种像王子一样的男孩子?
我想都没想地摇摇头。
箫寒屿,在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痞子。
你瞅着我微笑了一下,可浅夏喜欢,她七岁那年就跟我说过,她想嫁个王子,一个会弹钢琴的王子。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嘟嚷,可她的那个现任男朋友明明比你还痞的好不好。
你无奈地摇摇头,张开十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你说,因为她简简单单一句话,我认认真真地学了十五年钢琴。这些天,每当看见钢琴我就会忍不住问自己,箫寒屿,这究竟算什么,算什么呢?
你把一直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藏银指环取下来,经久不见阳光的皮肤苍白异常,上面赫然纹着两个小小的汉字——浅夏。
你问我,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暗无天日的忧伤。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你就又自顾自地笑起来,我真是傻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懂这些呢?
我望着你安静的侧脸,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于是就只好陪着一起沉默。
箫寒屿,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不懂,那么是不是现在就不会有一种痛根深蒂固地生长在身体里,绵延而漫长。
六、箫寒屿,我只是你爱情里最最平凡的一个旁观者
当那个冗长而多雨的夏天即将来临的时候,我不得不逼迫着自己正视和你的分别,箫寒屿,大我一级的你终于还是要毕业了。
在你拿着系里专门为你举办的独奏会入场卷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该为你崭新的而祝福,还是该为我不见天日的暗恋而悲哀。
几乎所有知道我喜欢你的朋友都在劝我,要我勇敢地向你表白,而我也清楚地明白失去了这唯一仅有的机会,我跟你就必定会如同两条平行线一样,淹没在时光中,风化成彼此的。
箫寒屿,其实并不是我不够勇敢,我一直不说,只是因为从头到尾我都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箫寒屿,我只是舍不得看你为难。
演奏会当晚我去得很早,还没有坐到你安排好的那个位子。我站在回廊的大理石柱旁,掀开厚重的幕布细细临摹你安静的侧脸。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逃避些什么,只是当看到歌单的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那张你花费一整天录制,却最终没能送出去的CD,上面的每一首曲子,你都告诉我说,这是浅夏喜欢的。
箫寒屿,我做不到堂而皇之的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微笑着欣赏你明显是弹给别人听的每一首曲子,这太过残忍。
整场演奏会你一直沉默着,直到最终那首熟悉的《献给爱丽丝》响起的时候,你才缓缓抬起头说,最后的这一首,送给我唯一爱过的一个女孩,如果她还记得年少时的梦想和承诺,如果,她还依然爱我,就请在这首曲子结束的时候亲手送我一束花。
接下来的四分半钟里,我的世界天人交战兵荒马乱,你那般专注地演奏着,舒缓轻柔的调子没有丝毫波澜。
当结尾的音符最终越出指尖的那一刻,整个礼堂奇异地安静下来。你合上盖子站起身走到台前,追光灯将你挺直的背影描摹出一层柔和的光晕,你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等待着,倔犟得如同一座雕像。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
我躲在你身后幕布的阴影里拼命捂紧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箫寒屿,我只是你爱情里最最平凡的一个旁观者,就算为你哭都怕是没有那个资格。
那天晚上最终不是你爱了十几年的那个女生走上台,亲手送上一束鲜花成就王子和公主的圆满。所以当你看到一脸纠结的我捧着比自己脑袋还要大的一束百合站到你跟前的时候,满脸的落寞,显得那么明显。你并没有接过我抱在怀里的那些花,只是象征性地拥抱了我一下,然后轻声说,小柏,谢谢你。
箫寒屿,我发誓你是个浑蛋,我在几百人面前不惜牺牲自己充当你下台的垫脚石,你却轻描淡写地甩下一句“谢谢”之后,就把我一个扔在了舞台上,转身离开。你让我成了高科大所有人的笑柄,而我悲哀地发现,箫寒屿,我喜欢你已经到了这般没脸没皮的地步。
七、我喜欢你,是一辈子的事情
你走的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我,你只是在火车驶离这个城市的时候,发了短短四个字来给我,你说,小柏再见。
等我回拨过去的时候,电话提示无法接通。我望着屏幕上简简单单的这一句话想了整整一个上午,我不明白,箫寒屿,你口中的再见是否就是彼此之间再不相见。
后来,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最初平凡安稳的模样,我依然会在偶尔路过琴房的时候习惯性地停下脚步,依然会在午后或者傍晚站在阳台上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男生女生发呆。那盘无家可归的CD被我小心翼翼地锁进了抽屉,我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我怕某些一旦被撕开一个缺口便会泛滥成灾,再无法收拾。
箫寒屿,我是个很笨的姑娘,在你离开后的六个月○三天的时候,我依旧学不会适应那早已面目全非的生活。
寒假的时候,我报名参加了一家钢琴培训班,我妄图用自以为最聪明实际却最笨的方式去接近早已音讯全无的你。
没有丝毫钢琴基础,我学得艰辛而痛苦,却甘之如饴。
一个礼拜后,年轻漂亮的女找到了我,她异常委婉地劝慰我放弃钢琴改学长笛。
我沉默许久,最终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
那个傍晚,我一个人跑去原本属于你的那间琴房,隔着厚厚的玻璃,呆呆地望着那架价格不菲的黑钢琴。
箫寒屿,我没有你那样细长白净的手指,没有你那样敏锐细腻的乐感,我唯一有的只是跟你当初喜欢苏浅夏一样的那份笃定和执著。
老师说长笛一样可以演奏出美妙的乐曲,可没人知道,对我来说,《彩云追月》跟《献给爱丽丝》,他们有着天壤之别。
还记得你给我看你指尖刺青的那一天,你曾告诉我说,刺青是一辈子的事情,箫寒屿喜欢苏浅夏也是一辈子的事情。
那一刻你的口吻坚定异常,让我没办法反驳。
箫寒屿,其实我要的真的不多,我只想能弹好这首曲子,等待以后若是还有机会再见面,请你仔细再仔细地听我对你说,我喜欢你,也是一辈子的事情。
八、贝多芬的恋曲不是献给爱丽丝
2010年五月,蔷薇花花开荼蘼的季节,我想不到竟还能真的再遇见你。
彼时,你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提着笔记本,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丝毫不见往日的痞气。你看到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小柏,是你啊。
熟稔而温柔的口吻,如同很多年前的任何一个清晨,你打着呵欠从我手中接过温热的早餐叫我小柏;如同很多年前的任何一个午后,你懒懒地塞给我一堆肖邦、莫扎特、贝多芬喊我小柏;如同很多年前最后的那一个晚上,你在台前一脸落寞地拥抱像傻瓜一样的我说小柏。
原本以为早已淹没在时光中的过往,疯狂地在眼前翻涌闪烁。
我的眼泪忍不住一颗颗地掉下来,箫寒屿,为什么在这么久的以后再次遇见你,我会有种一切从未曾改变的错觉。
闲聊的期间,我无意中看到你左手无名指上依然带着那枚藏银指环,其实我很想问你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不好,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就又生生咽了回去,因为无论你怎样回答我都会觉得难过。
后来我问你有没有再弹钢琴,你淡淡地微笑说,离校前的那个晚上跟体院那些家伙打了一架,左手三根手指肌腱挫伤,没办法再碰钢琴了。看到我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你揉揉我的脑袋安慰我,其实没关系,浅夏离开之后,我的钢琴再不想弹给任何人听,受不受伤又有什么关系。
你都已经这样说了,我还能在说些什么呢?
箫寒屿,自始至终我的欢喜悲伤皆因你而起,可你的却从不曾有点滴片刻与我相关。
记得很久以前看到过这样的词句,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尽管残忍,尽管带着宿命的喟叹,却也最真实地诠释了你我之间的结局。
箫寒屿,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误解了彼此的关系,我本以为我可以成为你细长指尖流淌而出的那首美妙的《献给爱丽丝》,到最后的最后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首练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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