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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凌霄:说说民国北京的戏衣业

原标题:徐凌霄:说说民国北京的戏衣业

因为“行头”总名之下,门类不一,于戏界最有关系,而且影响到其他商业亦颇不小,久已有意于调查,搜集标本,惜乎没有整个的工夫,走马看花,随意访问,也顺手买了几样东西,一来觉得好玩,二来可为研究之一助,这已是三年前的事,所以不曾写出者,因工作并不完备,若片段发表,又恐引起无谓之浮言如“登台”等等,现在为月刊缴卷,一时想不到好的题目,姑就所知所忆于行头铺者,一述其概焉。

行头铺之类别

行头属于伶人演剧用的衣服,这是最简单的讲法,稍为扩展一点则头上的帽子、足下的靴鞋,以及带子、狐狸尾子翎子等等一切“穿”“着”“戴”“系”的东西。再扩展一点用的,舞的如刀枪剑戟、鹅毛扇子、木头峰,手巾等等一切属于身上手里的东西。再扩展一点,则门帘、后幕、桌围椅帔、旗把伞罗及一切台上的陈设、道具等,合起来是整份的戏箱。但是并没有“戏箱铺”。戏箱里东西是由许多不同的铺子,分工各做而合成的。所以欲置全箱,或部分的行头者,则第一须知某一部分的行头,是归那一种铺子做。第二须知一种东西,要好几种铺子才做成的。亦有好几种东西,在一种东西,可以在一个铺子去买的。这些,都要先知道行头铺的大致分类。那就是(一)戏衣庄(二)盔头铺(三)把子铺(四)胡子铺(五)靴子铺。惟响器铺即“场面”上的东西,另为一类。

戏衣制作时绘制花样

戏衣庄之正业副业

戏衣庄以戏衣为正业,这是“行头”的主位,但是他们的工作却并不限于衣装,规模资本都比较大些——他们有正业、有副业,而正业副业之中又有种种之不同。

(一)戏衣,即蟒、靠、帔、褶、裙,一切身上穿的不论男女、文武、上身、下身、花的、素的,都是戏衣庄的本工。但是戏衣一项之构成料亦有软硬之分。凡是绸缎布匹等软片,他们能够一手承做,但如玉带、靠旗、背虎等则非戏衣庄所能专办。因靠旗需要四只短枪,背虎需耍硬托,玉带需要硬托。非找把子铺或盔头铺不可,所以他虽然承做,实际上只管“软”不管“硬”,管“绣”不管“上”如同“做鞋的”与“上鞋的”分工合作之理。

(二)帐帔帘幕等,也是戏衣庄的正工。帘幕帔帏等须绣者,他们一手成功。旗伞则只管绣活,至于装成则须找把子铺(因有杆)。

(三)巾子,巾子原应是盔头铺的工作,但因是软片做成,如员外巾、高方巾、软罗帽扎巾等,但如外软内硬者,则须与盔头铺合作,如罗帽,其软者戏衣庄能做,而硬者不能。如扎巾软者不过一块长方缎子,用布镶衬,四角系绵线绳,而新式之硬者则须将绣的软片与铁丝架子大火炎镜牌装成一整个。不论是软是硬,戏衣庄只管软片的绣及缝做不能装。即使完全承应,也是找盔头铺。总之,凡绣工缝做绸缎布质之物,一概是戏衣装的事,只要动到硬质的装做完成,则非他们所能。譬如做一身靠子,因有靠旗杆子背虎,做蟒则须玉带,总不是一个铺子所能做成。

(四)戏衣庄常常带卖盔头。巾子以外如后扇盔、纱帽、王帽等与绣工毫无关系,戏衣庄根本就不做。虽然自己不做,他们也要把向盔头铺里做几样来摆在柜台的前后玻璃格内。因为买戏衣的,必然需要盔头。为省便手续起见,常向戏衣庄动问。戏衣庄就把盔头之普通者如王帽、荷叶盔之类,置备几件,以应此需。价目比盔头铺略昂,过一道手,当然要赚些。但为避免与盔头铺冲突,所以他们所卖的盔头大半是旧的。

(五)戏衣庄常是承办神袍及寿衣,神袍本与戏衣是一路的绣活,只尺寸肥大,不适于戏场之用耳。寿衣是死人入殓时所着,前清的蟒袍补褂,女的凤冠霞佩等。前清时代本是活人所用,蟒袍补褂是官员必备之品,凤冠霞佩,则女子结婚及入殓时候所用,现在只好算是“寿衣”了。而且稍为时代化的人即入殓亦不用,所以不能多预备,大概是多买旧货充数。若做新的则绣工远不如旧货之细。一因“戏衣”的绣工是“糙绣”,戏台上的衣装无须太细,二因材料金彩都不如从前。至于旧货,在戏台上亦偶有用处。例如龙箭则可以前清的蟒袍代替,可是得套上马褂。因前清的蟒袍,虽是箭袖而半臂无绣(为磨弓射箭磨擦之处,故只用素地,不用绣工),若演《蒲关》王霸,《女斩子》薛丁山是可以的,若《战太平》花云《宁武关》周遇吉,则露出半绣半不绣的两只袖筒来,甚难看矣。马温如对我说,可以买件“清蟒”绣工既好,如高兴上台玩玩又可作龙箭用(龙箭不套马褂像花云、周遇吉那样的很少,其实花云、周遇吉都应穿青素箭),又知马富禄曽用此法,因丑角很少用龙箭,如《法门寺》贾贵之类,尽可用清蟒也。又诸如香演《雁门关》萧后的旗袍蟒,很精雅,不像新做,闻王瑶卿说买的旧货。

(六)戏衣庄有时带做绣货庄生意,名之曰“卖老洋人”!洋人欢喜中国的绣货如同爱瓷器金石一样,可是要旧的不要新的。因之前门至珠市口一带之戏衣庄,常有“老旧戏衣”出卖,与“二水行头”不同。二水行头亦是旧戏衣,可以卖给二路角或票友为省钱。“老洋人庄”的戏衣则不尽合现在戏台之用,而是当绣货售出者。

(七)戏衣庄又常带做估衣铺的生意,连旧戏衣的来源,都是当铺。当铺把期满不赎的“行头”或平常人穿着的衣服定期拍卖。就有些戏衣庄来抢买。旧戏衣用廉价收去,可以赚钱。顺便买些旧衣服在门口摆摊拍卖,亦可以赚钱也。

戏衣业之盛衰

为要素,票友下海,坤伶登台,名伶“除旧布新”都要“行头”,于是戏衣庄在萧条的古市里独见发达,于旧有三顺、双兴、久春之外,又增加长顺兴、成德厚两家,在九一八以前都很有生气。可是近几年也受着“不景气”的影响,大不如前,有几家竟致下了“案子”。

戏鞋铺

久春:珠市口南大街路东,铺长姓刘称刘麻子,门市颇大。工料价目均认真。藏有旧行头甚多,欲参考同光间之戏班行头状况者,可往选购,以资陈列,价亦甚廉,因为是当破烂卖的。我看见一件蓝靠子,靠旗小而身长大,确是数十年前的旧物,只要把谭鑫培《定军山》黄忠,俞毛包《长板坡》赵云照片,与现在名伶之靠旗一比较,就知靠旗演进之趋势。曽见某杂志登载官中扮相谱,《南阳关》伍云昭戴帅盔,麻叔谋戴蓬头,那背旗矮小,缩在颈后,高不及顶。把这件蓝靠看,可以证实。我因为太破旧了所以未买,如作标本,可比仅凭画片实在的多多。这样标本戏衣在前柜后的后壁一格一格堆的很多。大有历史价值。

南府戏箱,就是久春的,我买了一件八卦衣,一件开氅,一件金龙大法衣,一件太监衣。富连成买过几件,外路来京办货的买去五色靠子一堂,其余被尚小云用二千余元大宗收去,这是二年前的事了。日前往调查还有二十余件,有龙箭,有女蟒,有马褂,绣工都很精致。还有一件周身金卐字八团花的一件,年龄在南府绣品之上,其工致秀雅,亦非南府所及,刘麻子说有一百多年的年份,而并无破朽,曾经到交民巷展览,见过一百五十元未卖,现在年景差池,愿廉价出售,惜乎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南府的戏箱,是一般所羡慕,如同古玩家之说御瓷,口福家之标题御膳一样。但若抱客观研究,倒不必因为“南府”东西就特别惊奇。

(一)若是只为“南府”二字所倾动,那末,假若不提“南府”,就非“任其埋没”不可了。

(二)南府的衣箱亦不见得样样都好。

按“式”“质”“花”“色”四项要素而论,“质”是没有问题的,那样厚实的大锻,决非现在六角一尺半丝半蔴的缎子所能比。

“花纹”亦好,团龙长龙,八宝八卦,以花虎豹狮象,花枝,寿字等图样工整,精神团结,胜于现在之乱腾腾光怪陆离。

“颜色”,更不用说,那上面的金线愈搁的日子多,愈有清亮沉凝的“宝光”(“宝光”二字系曹心泉兄所加:和旧瓷器的宝光一样,形容最肖)。刘麻子亦曾把现在的上等苏金(苏州的金线)拿出来比较,还是比它不上。这固由于现在的偷工掺料,不及老年制品之认真,亦由于年久藏深,酿成一种冷光古色。譬如旧瓷之光色,苍浑沉静,社稷坛树之黛色参天,非旦夕所能致也。至于金线,五彩颜色所以昔胜于今,亦与瓷器,绘画之彩头同一原理。固然其中亦有些颓败退落的,正如古瓷的彩头不见得件件充足。但即使彩头充足,亦不能如新瓷之耀眼,所以此箱行头,不能在电光中与新行头比亮。某名伶将大部分南府衣选去亦只供配角之用,正为此也。

至于款式则均比今之戏衣长大肥阔,惟身长而袖短,水袖更短。故须略改造方可作登台之用。但总不至如清宫陈列之神袍式的戏衣也。又蟒袍一堂五色,其下摆,都镶宽边如开氅及太监衣。袍身之龙用“金夹绣”,镶边。则绣金色云龙。绣工均极灿烂细致,惟蟒袍决不宜“镶边”,下身之海水,最能助气势,若加“宽边”,则其“风”尽被拘揽,索然无味矣。开氅或八卦衣,并非云龙海水的花纹,故可以镶边,至于太监衣,有大太监衣小太监衣之分。大太监衣之绣工与蟒袍同,惟下摆镶边之外,腰围亦有大宽边一道,绣工虽繁,实觉臃肿,故现在戏台上之粱九公刘瑾等都改穿蟒袍,不得谓之无理。以上所说之蟒袍,黄色大太监衣均在某名伶所买大批之列。

予于五蟒周览数次,终于一件也不要,因其式不合,并不能因其为南府旧物就认为有可买之价值也。予买八卦衣及开氅之时,也并未问其“是否南府”,因予所买于“老洋人庄”之旧行头,比南府箱之绣工尤有过之。予购红开氅之日适值王君泊生在芥子园宅宴客,座中有曹君心泉溥君厚斋。因即出以相示,心泉一见即曰是的。其宝光与肥大之身量为时下戏箱所无。至易辨也。心泉旋问溥君:“上用一份今尚存否?”溥君答:“尚在故宫,有军阀张某曾思攫取,未成事实。”当曹溥二君问答时,予与他人语未及询问:是否即现在武英殿陈列之物。如其是也,则予敢断言曰:其绣工色彩诚佳,而式样则更不合,予当溜览一过,见其蟒袍之袖口宽至二尺有半,而腰身之肥几及五尺,身长亦不过四五尺,远望之竟是一块大料神袍,其他盔甲,仙衣之类亦皆无法可施也。

久春之右为双兴,铺长曹姓,亦老戏衣铺,即承做戏曲学校之全箱者,戏校全箱合计价甚廉,每件靠子,只合三十余元,其绣工花色质料,均非寻常官中货。若单制一件需五十余元,所以能廉者,固属多中取利,亦由既是全箱,即可到南方去办。南方之丝织刺绣,均较北京便宜多多。但若单制一两件,则铺中人不能为此而南游也。双兴亦有二水行头,但无甚旧货。予在彼买得傀儡戏小软靠一件(黄色),则偶然得之耳。

久春之左为“德兴和”“德兴泰”两号相联,虽是两个字号,却是一位老板,此人姓张山东掖县人,身量长大,却非“长腿”。德兴和为北号,专卖“老洋人”所有绣货,多属前代贵爵显宦家品,及佛堂之陈设、缂丝、销金、彩绣,一一俱备。第一讲究“够年分”,年分远,愈旧者价愈昂,戏衣则在南号,即德兴泰。内分“旧古董”及“二水”两类。可是只卖旧,不做新。虽卖戏衣,不算戏衣庄。德兴泰之南,还有一家“德顺”另是一主。货品最杂,以估衣为主,戏衣亦有,只算估衣之一,多系“破烂溜丢”无甚佳品,每蟒每靠,只七八元。却不好上身,因太脏也。官衣帔子,间有干净可用者。

珠市口之东草市,有三顺一家,系旧铺,长顺兴则开设未久,马温如与精忠庙之某氏投资办起。铺长李姓,凡马派新式改良行头,多系长顺兴承造,马连长所创花样甚多,如玉带昔多嵌玉(料货)或小镜子,今用金银线镶成,不用硬料,分量较轻,各戏衣庄多照此式,名曰马派玉带,其他如蟒之云龙,御史官衣之獬补,伶界仿效甚多。该铺无甚古董,有二水行头多为马老板所遗。

成德厚在前门大街路东。前门大街只此一家,亦系新铺,铺长陶姓,晋人,新衣旧衣古董盔头,无所不有,予在彼买玻璃靠一件,本是为“老洋人”光顾之需,予喜其无数镜片琢磨嵌镶甚工整,可作陈设品,昔为戏场常用之物,分量极重。闻之心泉云:余紫云着玻璃靠,下着花盆底旗鞋,曾跌倒台上。此物于演剧确不相宜。足见昔年“老行头”之拙,然而老伶工以傻干,工夫结实与有联带之关系,亦可于此获见一斑,今则一巧而无不巧矣。

戏衣店之组织与工作

戏衣店之组织,有铺长,有管事,有司赈,有伙计,有跑外,此属于行政方面者,有工师兼图样设计,监督工人。有绣工,则属于技术方面,其按工计价与成衣铺,绣庄相同。惟绣庄提及戏衣庄之绣工,辄加嗤笑,本来台上表现是远射的,不宜太细。生角净角所着,尤不宜于太细。太细者台下看去反而芜杂模糊。

戏衣铺之刺绣

工师所预备之图案可分普通及特别两类。普通者如蟒袍之云龙、八宝、海水姜牙(水面激起之浪花,形如姜牙,或作江涯者误也),帔子之寿字团鹤,马褂之团龙,开氅之虎豹狮象等皆是。特别者——他们叫做“改良”,则无一定,由定制者自出心裁,交与工师画样亦可照制。其画样时先用“香头”利用其灰色,恰似大号铅笔,后用粉笔描覆,即以其粉痕覆印于架上綳好之绸缎。则为绣工之事。分段绣成之后,则挂里子,领子。谓之“成做”,另为一工。

绣工分内外两活,稍细者如蟒袍之身与袖在本铺之做坊,于铺之另室或别院,设长架四五,绣工一一安坐于每架之两边而事其描龙绣凤之工作,此为“内活”,其蟒袍下之海水另为一截,则送往永定门外,由乡村女子承绣,以及承做之裁缝等则为“外活”。

他们的制品又分“现成”与“定做”两种,“现成”者,照普通身量做成悬挂外柜,或门面之玻璃窗内,以待顾客有合式者即时可以买走。系中等做法,比“官中”加细,比“私品”则略粗。例如蟒袍之价平均六七十元。靠子一件,八九十元。官衣十余元至二十,帔子三十元上下,而定制则蟒袍百元上下,靠子需百四五十元矣(“绒绣”者比“线绣”约贵四分之一),然亦有定制而特廉者,蟒袍一堂五件百元可办,只合二十元一件,则洋缎其质,而疏略其文,此等以外销于乡土者为多。

改良行头

“改良”行头者,实不过“改样”,因“改良”二字,庚子后流行甚久,凡有所“改”辄曰“改良”,犹之“文明杖”,“文明词”,“文明理发”之“文明”也。其“行头”改良之惟一有据者曰肖真,例如“靠子”“蟒袍”或从小说图像摩仿,或从历代名人遗影取式。不能说他们乱来,但此等肖真未必适合台上的动作。即如铠甲之腰包,由后拦腰一围,再扎一条带子,所谓扎裹是也。但在戏衣,则靠之前后扇必须分开,若受此一捆,全身皆僵,起霸不能,连亮相都费事矣。又如帅盔在小说图是常见之物,在戏台却是最笨之物。故从此道改良,可以说是“死胡同”一条。

改良行头,例须加价一倍或半倍。因样子须特制,即材料也都不现成。而且戏衣庄老板看透了老板们制新式行头,必有新排之戏,新戏必赚大钱。所以加价也有“分润”之性质。

二水行头

二水行头有件好处,就是用熟了的东西,穿在身上,大得便利。至于新下扇的行头,质较硬,有些“上帝板板”不能从心所欲。戏衣多是缎地夏布裹,不比舞衣轻罗薄縠,一上身就可以舒展自如,总须多穿几回才能柔化。二水行头,分八成新,六成新,五成新,如同广告上的“汽车洋车出让”一样。新的成数愈大,价亦略昂。近来的二水行头尽有八成新者,看去直与新制无甚分别,其所以遽然变为“二水”,大抵由于花色落伍,例如从前兴过一阵大平金,现在又兴彩绣,从前蟒袍兴大龙,现在又回到十团,风气一转,立刻就是废物,凡买“二水行头”者,大抵不怕“落伍”者也。

有些人既苦于新行头不能不置,又苦于无多钱全置,于是想一法子,衣多用平金,远望去只见一片辉煌,分不出是甚么地子来,则一件可以混充多件,亦如盔头上加些亮珠,盘珠金龙翠花,一头黄白光亮,看不出甚么东西,则一顶盔可以当作多好几样用。但这个法子很笨,因为分量很重,上得台去,自己找罪受。其实用不着如此笨做。即如盔头,与其化一二十块钱置一庞杂无比的“私式”,倒不如多置几件“官中活”,“官中”每顶,不过三四元,不但价廉而且物美。官中盔头不但有固定的程式,而且有美的结构。即如后翅,前口,装饰,各有不同(九龙冠的后翅,绝不是后扇盔的后翅,荷叶盔的前脸上端本只有“狌”形,既为大太监借光,于是有龙头一种),至于戏衣之绣工花色各别,不能以金色完全代表,且金线密压,必致举止不灵,而官中蟒之百元一堂者固太粗浅,若有五十元之高等官中,只须图案布置得法,一样清楚大方,亦不一定非百数十番之多。盖衣之着身,第一要合于尺寸,第二要本身运用得法,第三要扎裹有准,三者毕具,则美的要素已具,又何须满身堆金耀采,乱烘烘闹上一身的毛病哉。

戏衣庄之营业

戏衣庄之营业,一半是北平的伶人票友,一半要靠外销。山东、山西、河北、河南这几省班子,常常派人到北京定行头(南省当然要奔上海),他们没有多大讲究,而要买就是一箱,至少是一堂两堂。所以当九一八事起之后,北平的戏园处处有人丢“烟筒”,施警告,戏园枯索,票房歇锣,下海的止了步,做行头的绝了迹。行头铺的掌柜们一个个愁眉苦眼坐冷板凳,我问他们何以为生。他们说幸亏“外路活”还不断。

他们对于名伶各拉主顾,名伶名票的住址,电话号码一层贴在墙上,不但经济关系,且有面子问题。现在名角里最为行头铺口碑载道的,生角是马连良,净角是郝寿臣。马连良常创新样,郝寿臣常换新装。

戏衣庄与盔头铺有密切关系的,互相标榜,互相介绍。譬如在成德厚做新衣,若问盔头那家好,他就保举锦华,在锦华做盔头,他就说,要做戏衣最好是成德厚。其他如聚顺之于久春,双兴之于盔头曹,亦是互相保举的。

戏衣装的材料以绸缎为大宗,近几年西服盛兴,即中式衣服,亦多为印度绸,巴黎缎,以及哔叽,呢绒所垄断,中国的绸縀业在前清时代袍套马褂无不需用,民国初年尚可支持,久后几乎以戏衣庄为惟一之出路矣。惟戏衣庄所需之縀料日趋于浇薄,总不过几毛钱的货,观于今年前门外两个祥字号之倒闭,则縀业前途殊可忧也。

做戏衣不管钉扣子,做盔头,不管结绳,如其犯规,被同行所知,难免受罚。于是戏衣更像寿衣,而“死人衣冠”之见讥于新人也宜矣。故“戏衣寿衣”之市招与夫“盔头”与“烧活”并列(如廊坊二条之永茂),乃必须改良者也。

(《剧学月刊》第4卷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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