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特赦
所有知道“甄子丹”这三个字的人都会冠我以“很能打”的标签,其实他们不知道:甄子丹的母亲更能打。
母亲对于中国功夫,有着深厚的情感和造诣。早在1984年她就夺得世界太极拳锦标赛冠军,并在美国创立了中国武术研究所,还担任过哈佛大学、波士顿大学的武术教练,并被美国最著名的武术杂志《黑带》评选为20世纪最有影响的武术家之一,而且是惟一入选的女性。直到今天,每当我仔细端详母亲瘦小得让人怜爱的身躯,都不禁感叹那无尽的能量与热情竟能由此而发!
11岁随父母移居美国后,我就进入母亲在波士顿开设的武馆里习武,也点滴见证着母亲以新移民的身份,在陌生的环境开创通常专属于男性的事业。而那一长串被低调母亲刻意封存的履历,却是从小习武的我最为敬佩与信赖的参照印迹,我笃信沿着母亲的步履走准没错。
武术哲学讲究“践形尽性”,母亲教导我认知武术乃至人生的方式,真正秉承了这一点。擅长器乐的父亲在我很小时就教我弹奏钢琴,但我并不喜欢,宁可清晨5点起来和母亲习武。有时我刚练完武,手掌上的血泡还在渗血,就被父亲叫去弹琴,自然不乐意。母亲看出我的“形”和“性”,就劝父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让儿子自己从乐器和武器中选择!”最终,我得到“特赦”——优先习武,弹琴自便。
在习武的强度上,母亲也不作强求,只是常问我一个问题:“与人刀剑相向时,你相信自己的身手吗?”这句充满禅意的警示让我在平时练习时不敢懈怠,也自叹母亲确是一位太极高手,对任何事情都有着“四两拨千斤”的智慧。
在我十六七岁的成长关键时期,母亲动员我回北京武术专业队将多年的武艺“淬火”一番。我当然不想远离家人,但我信赖母亲的眼光,于是抛开所有眷恋,只身前往北京市什刹海运动学校武术队接受了两年多的训练。我19岁学成回到美国,当年就获得全美武术冠军,并通过母亲的一位学生介绍,从此踏进香港影视圈。
很多人对我演艺事业的评价都是“大器晚成”,我赞成这样的评价。在影视圈里沉浮了20年的我,出演了三四十部影视作品还未见大红大紫,更糟糕的是当时还因尝试自己导戏借了不少高利贷,以致事业和经济都陷入低谷。那段茫然的日子,我用抽烟排遣压力,烟瘾越来越大。有一天,母亲来片场探班后终于忍无可忍,说:“我跟你比一比吧!从今天起,我戒掉喝了30年的茶,你戒掉抽了三年的烟,看谁赢!”事后听妹妹说,母亲从那天起就果真不喝茶,而我无可推托,就此戒了烟。
如今我也是一女一子的父亲了,面对子女的教育问题,我仍乐于接受母亲的“太极教育法”。我的女儿个性比较懒惰,母亲就为她报名学溜冰,一方面让她增加体能锻炼,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她学会尝试风险,花钱买跤摔。至于儿子,母亲则建议将来一定读最普通的学校:“男孩子日后要挣钱养家,不可依靠家庭,一定要挫掉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入读高学费的国际学校固然能学会怎样得体地吃好一只龙虾,但不见得学得到怎样换一只水龙头!”
那次陪母亲看李云迪的专场音乐会,见母亲陶醉在行云流水般的音乐之中,我忍不住问道:“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你重新选择,你会让我习武还是练钢琴?”母亲为难地耸了耸肩:“很难说。我现在可以看到你今天的路这样宽阔,当然不会选择别的路。可当初假如逼你弹琴,说不定也能成为很有名的钢琴家。只是,如果是一个不开心的钢琴家,我情愿不要赌……”
也许你们会觉得她又在耍太极。不过我却想感谢母亲:感谢她那一手“推己及人”的好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