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如花
青瓷如花,浅笑如她。这句话我反反复复地在心里默默念着。前几天,林来南京看我,今晚,我送她回沪上。
她行李不多,貌似比较重的就是我送她的那几本书了。视若珍宝,她一直揣在怀中,不肯我帮她拿。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收藏了几年的「追忆似水年华」罢了,普鲁斯特是我一直热爱的作家,于是这一套书就一直跟着我闯荡四方了。林来,我想不出什么浪漫的礼物,就狠了狠心把这套书找出来送给了她。我看得出她很喜欢,抚摸着扉页,她看的不觉出了神,一缕秀发渐渐垂到了耳边,又忙着去连咖啡馆的无线网好百度普鲁斯特是何人了。我轻轻笑了笑,说别麻烦了,我来告诉你吧。羞怕的脸,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可是,这一次,轮到我吃惊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只见她不慌不忙地从身旁的小背包里抽出了四本书,大大方方地放在我面前,只道是送给我。绯红的书封、我一眼便认出了是「朱镕基讲话实录」的整套。记得此书刚发行时,爸爸买了一套寄到了学校。而眼前她送给我的,比爸爸当初买的更华贵、更厚实,这显然是精装本,一定花了她不少的钱。她的背包看起来很小,是装不了几本书的。除了这套书看来也装不下其他什么的了。一个女孩子,不辞辛苦背着"朱镕基四件套"来南京看我,说要送我,惊讶中中,她小心翼翼地问我:"你,喜欢嘛?"
我啥都没有说,因为我啥都顾不上说了,因为这次轮到我看着出神了,我如痴如醉地抚摸着书的封面,看书时还可依稀闻到出版时的油墨味道,和咖啡香混杂在一起。看我这幅怂样,她呵呵的笑了,"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的。"我抬起头,问她你如何知道我一定喜欢的?顿了顿,她直直地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的说道:"我记得,你写过'一生俯首拜朱公'的吧?"
是的,我是写过。朱公确实是令我非常憧憬的政治家。九一年时他在上海任市委书记。举个例子,像上海的高架桥就是他在任时筹划建设的,如今和设计建设于同一时期的北京立交相比,高架桥的规划便显得技高一筹。九二年邓公到南方发表谈话后,朱随即被调往北京,先后任职副总理、国家总理,他十二年的努力和成绩举国有目共睹。记得若干年前爸爸就称赞朱是敢做敢当的改革家,和历史上的王安石有的一拼。当时我年纪尚小,不解其意,如今真的有切身体会,对他们的热爱和憧憬也就更强烈了。她知道这一点我并不惊讶,可那句"一生俯首拜朱公"确是我一直记在里,从未示人的啊!
Has she read my diary?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她,只觉得她脸似乎更红了,红到了耳根,一言不发低着头玩弄着喝咖啡用的汤勺,过了半天才答了句:"你写的、未发表的,我都看过"。她似乎很害怕我会生气,头埋下去低地更厉害了。而我除了惊讶,还是惊讶,没有丝毫的怒气。
记不清楚是西方的哪位哲人曾经说过的,我在这里冒昧的翻一下:"如果决定了,深爱那个,就对她毫无保留,让她读懂你的字句、让她洞悉你的善与恶,让她理解你的。"我的过往被自己忠实地写到了里,我的喜怒哀乐,我的生之欲望、死之恐惧,已经被她全然了解了,被身边的这个不时眨着眼睛、偷偷看着我的、在我注意到时,却又瞬间佯装在看手中咖啡的稚气未脱的女子所了解了,不知祸福,但却是有着另一份的欣喜和快慰吧。
"我有些迂腐吧?"看着那双明亮的眸子,我轻声问她。"没有啊!哪有啊?"她惊讶的看着我,"很好啊,很细腻,很独特,很有抱负,很有正义感。我看着甚至有些怀疑你的年龄了,有些内容,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的初中生构思的,读起来感觉更像是二十岁的青年写就的。"她笑了笑,"好成熟,想法好多哦。""哦,我字一定写的不怎么样?"我确实担心,因为不准备公开,写起来便无所顾忌。"额,字是有待改进。好几处看了又看我还是没看懂呢,呵呵,不过最后的签名都蛮帅气的,名字也蛮秀气的。比较之下,我最喜欢'宇文通宪'这个名字了!"宇文通宪,是我初二时读宇文所安所著的「盛唐诗」,有感而发,兴起随意起的名字。看来,至少从初中算起,我大大小小八本日记,她基本上都看了遍了。还有什么没有瞒着她的?我是想不出了。除了手头上在写的日记,她都看过了。好吧,我笑了笑,"那我把在写的这本也给你吧?""啊?"她似乎很吃了一惊,"真的啊?""嗯,今天来不及回去拿了,后天我去邮局寄给你吧?"她愣愣地看着我,我也静静地看着她,"好,你知道寄到哪里吗?""嗯。"
已经完全了解我的态度,身旁的这个心思细腻的上海女子,又恢复了刚才的活泼调皮,明媚的笑容、稚气的询问,这样的交谈本就是有趣的。
额,就这样吧。人多因相貌而产生偏见,又往往不屑于探究别人的内心世界,因为他们认为这样不值得,这样便与真正的了解无缘了。所以在如今的世道上,除了早期傻乎乎的天真幻想、剩下的只是现实的无可奈何的妥协吧?征途漫漫,路还很长,有一个真正了解你的人伴你前行,这本就是件幸运的事吧。可以放手执着于自己执着之事,就连傲慢也渐渐地化为亲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