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副科

　　王宝峰出任星宝实业公司总经理已近三年了。

　　在他刚来星宝公司的时候，就说技术部黄主任马上就到法定退休年龄了，技术部急需一位副主任。可将近三年过去了，技术部既没产生一个副主任，也未调入一个副主任。有人说，技术部是要害部门，若是从其他部门调入一个副主任，就等于让一个外行去领导内行，工作自然不好干；若是从本部门产生一个副主任，无论是论资历，还是论技术，非马万泰莫属！可也有人不看好他，说他的性格过于直率，不会来事，干技术他没的说，可当官对他不适合。还有人提到了周瑞刚，周瑞刚是技术部另一业务大拿。他今年三十五岁，比马万泰小四、五岁，两人在性格上基本属于同一类人，但周瑞刚要比马万泰灵活一些；在技术上，两人也难分伯仲，可马万泰在经验上略胜一筹，加上年龄稍大一些，又有人认为马万泰提副科的可能性较大一些。可王总到任都快三年了，技术部还是平静如初。

　　终于，有一天，黄主任出面点拨马万泰了。他说：小马，哦，别人已经叫你老马了。你也到了不惑之年了，你可不能不惑而惑呀！你也应该去王总那儿走动走动了。你想想，我马上要退休了，技术部总得有个负责人吧！可你总是不理会人家领导，人家已经放出风声三年了，你还是无动于衷。老子不是说过，曲则全嘛！你总不能在技术岗位上干一辈子吧！该变通的时候，就得变通一下嘛！

　　黄主任说到这，马万泰方明白黄主任找自己的初衷。可让自己跑到王总那儿去溜沟子，这比登天还难！从马万泰的个性上来说，他根本做不到！

　　同样的意思，黄主任也私下对周瑞刚说了一遍。周瑞刚一听，呵呵一笑：我前面不是有个马万泰吗？不过，黄主任，还是要谢谢你！。

　　周六的晚上，马万泰和往常一样，送儿子去文化宫参加书画学习班。他在路过大时代酒店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周瑞刚和组织部的何部长，还有王总从酒店里出来，他们个个喝得满脸通红。马万泰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他有一种预感：新任主任马上就要产生了，人选当然是周瑞刚。

　　在马万泰回到家的时候，他连上网、看电视的心情都没有。他默默地躺在沙发上，失落地看着天花板。接孩子的时间到了，他都没起身，让老婆去接了。当晚，他独自一人睡在书房里，自然是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好。

　　周日晚上，他依然窝在家里。老婆在接了儿子回来的时候，冷不丁说了一句：刚才，我看到周瑞刚匆匆从五号楼二单元出来了，那儿住的不是公司领导吗？马万泰听后，不悦地看了老婆一眼。

　　事情果然不出马万泰所料。周一一上班，周瑞刚的副科任命就公示了，拟任职务是技术部副主任，公示期为七天。

　　马万泰一声不啃地上了一周班。在这一周里，他能感觉到别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着他，他总觉得后背上像有把锥子在刺自己，他如坐针毡地度过了难挨的一周。转眼又逢周一，黄主任一早就通知大家到会议室开会，白痴都知道今天开会的内容是什么。马万泰本想躲避一下，但不善撒谎的他，根本找不到躲避的理由，违心的话他根本说不出口。马万泰便提前进入会议室，坐在了最后一排。

　　技术部的人员陆续到齐了，王总和何部长在黄主任的陪同下，先后进入了会议室。开会前，黄主任要求大家将手机关闭或者调至静音状态。黄主任话音一落，马万泰直接将手机关了。

　　首先是王总讲话，他的中心意思是：黄主任马上就要退休了，公司党委一直在着手物色一位新主任。经主管副总的推荐，又经长期的考察和一周的公示，现任命周瑞刚同志担任技术部副主任一职。希望周瑞刚本人不要辜负组织对他的信任，也希望他在新的岗位上，尽快完成角色的转换；同时，希望技术部的全体同志要齐心协力地支持周瑞刚同志的工作，云云。接着，何部长宣读了党委下达的任命文件；周瑞刚本人也做了表态发言；最后，黄主任做了总结发言。他说：提拔周瑞刚同志担任技术部副主任，党委是经过充分考虑的。今年年初，周瑞刚同志承担的科技园攻关项目获得了甘肃省科技进步奖的入围奖。目前，这次科技进步奖的评审工作尚未结束，这个项目完全有可能荣获省级科技进步奖。他还特地提到了马万泰，希望马万泰同志继续保持优良的工作作风、发挥业务骨干的作用，配合好周瑞刚同志的工作。黄主任说完，环视一眼与会的人员，问在座的同志有没有说的？接着又点名马万泰有没有说的？马万泰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这时，王总的手机在桌上不停地振动着，已经滑向了一边。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林超峰的名字。林超峰是新来的主管工业的副市长，王总犹豫了一下，他按下了接听键。

　　可林超峰要找的人，根本就不是王总，而是马万泰。王总疑惑地看了一眼马万泰，便将手机递给了前排的小董，再由小董依次传到最后一排的马万泰。马万泰一拿到手机，又按了一下接听键，电话便处于免提状态。他将听筒对准自己的右耳，轻轻地“喂”了声。

　　只听见林超峰在电话中说：万泰，你的电话怎么不开机？我已经给你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了。我在无奈之中，才拨了王总的手机。这样吧，你赶快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这里有个重大的项目，技术上的事需要你出面和港商谈一下。

　　所有在场的人都将电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马万泰接完电话，他将王总的手机交给了前面的大李，又示意大李往前传，他自己硬是生生地坐在了椅子上。

　　王总一看马万泰又坐下了，便赶快催促他：小马，你怎么又坐下了？还不赶快去找林副市长！我陪你去，快动身，别让领导等着。王总说着站起身来，又说道：会就开到这儿吧！说完，他第一个迈步走出了会议室。

　　到了市政府，王总才知道新来的林副市长是马万泰的姐夫。他十分后悔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第二天，马万泰故意没去上班。他没给黄主任打电话，而是给新上任的周副主任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家里有点事，想请一天假。周瑞刚说：你向我请假？老哥别折杀我了！既然你家有事，就先处理家事吧！你的那些活，我帮你干了！

　　马万泰挂了电话，心灰意冷地坐在沙发上，他突然后悔今天请了假。他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副科职位，但原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自己却没得到，心里难免有些懊悔、失落和不平。他又无力地躺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中午时分，马万泰从沙发上爬起来，他系上围裙，准备去做饭。突然，门铃响了。他看看表，时间还早，不会是老婆或孩子。他搓搓手，急忙提起了听筒。

　　喂，是小马吗？我是王宝峰。

　　来人竟然是王总，这是破天荒第一次，马万泰吃惊得差点叫出声来。他忙按下开门的按钮，只听见听筒里“嘎”的一声，楼下的单元门开了。不一会，王总就出现在自家门口。他说：小马，恭喜你！当初没安排你担任技术部副主任一职，是因为有更重要的岗位等着你，这个平台更大、更适合你。公司党委已经决定：拟任你为我公司副总工程师，暂时为副科级，早上已经张榜公示了。

　　王总在说话的同时，他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住了马万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