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声里忆平生,谁念西风独自凉
——落花无语对萧红,为什么所有走进她的,都会爱上他?哪怕她贫病交加,身怀六甲,生命垂危!
——她是一种很强大的真实。她裸露着不是身体,而是灵魂。她用她的全力去爱,她的爱让她爱的男人变得强大起来,骄傲起来,随心所欲起来。然后,她第一个被伤害。她的强大让男人下手很重。其实,她是很疼的。所以,她不停地写作,和抚慰都来自写作。在梦中长大的孩子,都是极端孤单的。她在写作中寻找她的故乡,亲人;寻找穷人,妇女,和儿童。她在书写中静静地呼吸,燃烧起来,之火,如此温暖。她一生追求爱与自由,在这充满暴力的,奴役与欺侮的社会中,从异乡到异乡,从异乡到异乡……
“三十年代的文学洛神”?《呼兰河传》?《生死场》?这是一个女子留下的足印,有多深?很少有人能踏得出她的份量……
那么就从“……从祖父那里,知道了除掉了冰冷和憎恶而外,还有温暖和爱。所以我就向这‘温暖’和‘爱’的方面,怀着永久的憧憬和追求。”这句话,打开她,而又孤苦,温暖而又冰凉,而又沧桑的一生吧。
她,是萧红。
一个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文学天才,她是一名勇敢的斗士,用自己柔弱的身躯坚决得对抗封建的家庭,对抗流离的年代,对抗落后而又腐朽的思想。她拒绝既定,她拒绝平庸。她的人生一如她的:赤裸裸,真性情。散文式的小说,却将北方乡村荒凉旷野下人们的生存状况、风俗文化,如此逼真、如此原生态地带入文坛,使文坛既陌生又无限新奇。她,从来未被超越。
萧红,原名张乃莹。“一九一一年,在一个小县城里边,我生在一个小地主的家里。那县城差不多就是中国的最东最北部——黑龙江省——所以一年之中,倒有四个月飘着白。”这是她在《永久的憧憬和追求》里的。也许,就在这样的家庭里,这样的时代里,一个爱做梦的孩子已经悄然成长。时代,就过世了,留有一个暴躁而专制的父亲。在这个有着“早醒而忧郁的灵魂”的女子的记忆里,父亲无论对老人、小孩,还是对,都是缺少关爱和尊重,是为着贪婪而失去人性的人。
而这一切,在幼小的萧红心里成了明显的对立。小时候的萧红顽皮,而善良,同时在这样里也有着往往得悲悯,对下人,对自己,对……她的童年是孤寂而温暖的,没有父母的爱,却有着祖父无邪得娇惯,她说:“祖父,后园,我,这三样东西是一样也不可缺少的。”童年的后花园不仅是她的乐园,是她后来创作的源泉,也是成为现代文学史上的意象。
女儿,总是要长大的。
19岁时,家里人给她挑选了一位门当户对的人家。然而,为了新文化的不朽,她毅然选择逃婚!谁料?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先后到过青岛、上海、日本、北京、西安、武汉、重庆和香港等地。她是可怜的,可怜得对饥饿和战乱有着刻骨铭心得痛。“只有饥饿,没有”!这样干脆而荒凉的字眼怕是只有经历过饥寒交迫的人们才会声声重击吧!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当历史在嚎叫的时候,这时代的先锋也只能拿起锐利的笔,虽然体弱多病,虽然头痛腹痛,虽然苍白瘦削,虽然早生华发。作为叛逆的“五四儿女”,作为一个弱女子,她不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不断抗争。她用诗词表达,“七月里长起来的野菜,/八月里开花了。/我它们的命运,/我赞叹它们的勇敢。”
如此这般锋利的女子,到底谁人能碰得?
1932年夏天,为了生存,萧红和包办婚姻的那位男子有了骨肉,然而,生活是需要金钱的。在日渐没有的金钱的日子里,老公回家了。而萧红却被困在当时哈尔滨市道外区的一家旅馆里,这个旅馆的名字是“东兴顺”,眼看着老公再也没有了音讯。于是她向《国际协报》写了一封求救信,而此时的萧军当时是该报的自由撰稿人。他受到该报的一位副刊编辑的委托前去探望并准备解救。豪侠而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的萧军被萧红的悲惨处境所打动,更被她的文学才华所征服,决定“拯救这颗美丽的灵魂”。于是,传奇便这样开始了,就像萧军所说的:他们是“偶然相遇,偶然相知,偶然相结合在一起的‘偶然姻缘’”。
然而再过传奇的情侣,都要经历琐碎生活的洗礼。二萧走在一起,是因为他们都有着流浪汉式叛逆的性格——“不管天,不管地,不担心明天的生活;蔑视一切,傲视一切……这种‘流浪汉’式的性格,我们也是共有的。”
萧军说:她单纯、淳厚、倔强、有才能,我爱她。
萧红说:我爱萧军,今天还爱,他是个优秀的小说家,在思想上是同志,又是一同在患难中挣扎过来的!
就这样你侬我侬。
在这期间他们合作写书出书,经历了辗转,拜见了鲁迅。萧红的《生死场》、萧军的《八月的乡村》的出版都有着鲁迅的资助。鲁迅亲自为萧红的《生死场》把关、修改,并写了序,还请现代著名作家、评论家胡风写了跋。鲁迅非常欣赏萧红的爽快性格和文学才华,多次向国内外同行推荐她的作品,称萧红“是当今中国最有前途的女作家”。
人生难遇一伯乐,这也是萧红在香港听说鲁迅先生去世的消息崩溃的缘由了。
然而他们却有着天壤之别的性格,抱负,选择与追求。
萧军,终归是个讨很多喜欢的男子,他也拒绝不了这种喜欢与爱慕,在房东家里与房东勾搭,之后和萧红的闺蜜在一起。任凭这女子的胸怀再广,她也容不得这种式的背叛。
萧红,了,她厌倦这种不忠,更何况她是一个那么容易被任何男子爱上的一个女人。
萧军,受够了,他说“我爱的是史湘云或尤三姐那样的人,不爱林黛玉、妙玉或薛宝钗……”他的志向是参军。
一切,原本就应该是结束的。
萧红怀着萧军的孩子,嫁给了端木。她,想:这下总该平静了吧。
然而,战争年代,流离失所。灾难来临,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懦弱:端木,还是一个人跑了,像是蒸发……
萧红,体虚,身重。在香港很快病倒了。身边仅有一个刚出道的小作者——骆宾基。萧红说“不以诗名,别具诗心”她认为“有一种小说学,小说有一定的写法,一定要具备某几种东西,一定写得像巴尔扎克或契诃夫的作品那样。我不相信这一套。有各式各样的作者,有各式各样的小说。”也许,正是她这种赤子的心,明亮的爱,给了这乱世一抹光亮,让新的作者再次读到了希望。就在她命不久矣的时候,骆宾基还表现出爱慕而不可亵玩焉的尊重与怜惜。
1942年1月22日,年仅31岁的萧红创作了100多万字的作品病逝,葬于浅水湾。留下《生死场》、《呼兰河传》、《小城三月》和《马伯乐》……可怜“叶落他乡情难酬”。萧红临终苦言:“我将与蓝天碧水永处,留得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半生尽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知道这东北的燕儿是否已经回到了呼兰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