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能陪你多久
祖母中风致半身不遂,已有八年之久了。
八年前夏天的傍晚,和往常一样,习习晚风,轻轻地吹。当落日洒下最后一缕余晖时,庭院的小茶几旁便坐满了家里的老老少少,饮一杯清茶,续几句家常。午后的阳光太逼人,只好躲到傍晚才敢出来嗅嗅夏天的味道。
“砰”,欢声笑语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全家人都吓呆了,祖母四脚朝天,僵直地躺在地上,抽搐着。小学刚毕业的我被吓傻了,愣愣地站在一旁。祖父急忙打电话叫来乡村医生,与此同时,父亲和伯伯叔叔,把祖母抬到了床上。
祖母神志已经不清,认不得人了,两手还不时向上举起,嘴里支支吾吾的。我不敢向前迈进一步仔细看,抓着的衣袖,躲在母亲身后。
村里的医生来了,凭着多年的行医经验,初步诊断祖母为脑溢血,劝家人赶紧送往市医院抢救。就这样,伯伯驾着车,连夜把祖母送往市第一医院。小轿车后座的灯在黑夜中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带着全家人的希望,也带着一份生死抉择书,驶向远方。
车刚开走的那刻,祖父淡淡地在嘴边说了句话,“回来不是死就是半身不遂。”我对于“半身不遂”没有多大概念,可“死”,这个极为敏感的字,却仿佛一把铁锤,重重敲在我的心头上,感到死亡离我好近,好近……
当天晚上,家里来了好多人,没有人入睡。灯,一直亮着,直到天明。
一通电话,打破了黎明的寂静。电话里头传来,经抢救,祖母已脱离生命危险。揪了一晚上的心终于可以放下,缓一口气了。祖母命大,逃过了鬼门关,却从此落下了半身不遂,左侧上肢和下肢已失去知觉,动弹不得。
村里医生说,像祖母这种情况,至多只能活三年。
可就这样,在祖父和家人的照顾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不觉中,八年已经过去了。
祖父和祖母,从结婚到祖母患病之前,相互陪伴照顾走过了半个多世纪。患病之后,则是祖父全心全意照顾祖母,祖母已经没有能力照顾祖父了。对于他们来说,能有几个八年,彼此还能相互陪伴多长岁月。
这八年来,除了岁月的痕迹明显了点,祖母的精神状态一直不错。每次我回家,总是先跑到祖母房里和祖母聊聊天,唠唠家常。可祖父,却日益渐老了。八年,对于古稀之人来说,的确是一次漫长的长跑。你不离,我便不弃,一起慢慢变老。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也许就是这份执着的信念,这份经过岁月沉淀下的,在病魔缠身的日子里,能寻得一丝慰藉。不是什么,只是每天还能为你醒着,陪你说说话,喝着你送到嘴边的热粥。
这让我想起了前些日子在市区遇到的一幕场景。一对年近古稀的夫妇。丈夫是个盲人,带着一副黑墨镜,不大灵活的双手举着一把类似小型萨克斯风的乐器,在人来人往的天桥下吹奏着。妻子则紧紧站在丈夫身旁,眼神里充满了渴望。她拿着一个铁制容器,容器里零零散散地放了几张一块钱的纸币。早已对行乞行为麻木的我却被这一幕所动容。
走下天桥后,我往老人容器里放了一张十块钱的纸币后,便匆匆走开。不经意间回头再看他们一眼,没想到,这位妻子竟在同时,转身向我鞠了个躬。我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殊荣,只不过是听从内心,做一件极其微小的事。我赶紧离开了人群,怕被这对老夫妻太久。
曾读过这样的一句话,“陪伴是最长情的高白。”今生,我还能陪你多久?从短发及耳到长发及腰,从清新靓丽到岁月沧桑。用我一生,许你一世欢颜。富裕也好,清贫也罢,有你在身边,便已足够。几十年的相互陪伴,不仅仅是,更是亲情。早已习惯了两个人的,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市区这对行乞的老人,不,不是行乞,是卖艺,用自己的一技之长赚取生活费。他们,谁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会在街头卖艺。只是,当初彼此选择了对方,便一直走下去。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天涯海角,有你在,我就不怕。无论还是寂静,牵着你的手,就是整个世界。也许,这就是我所向往的一种爱情,经得起平淡的流年。
生命中,总有些人,安然而来,静静守候,不离不弃。
关于爱情,我想,那是一种习惯,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习惯了有一个人在你心里。
不知道今生能陪你多久,只希望有你的每一天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