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着双手

　　

　　在别人家门前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汪清水抚脸，才发觉参差不齐的茧子已经布满手掌。他很失落，失落于这个世界的不尽人意，这个社会的不公。即将年近半百岁，还未娶妻生子，未给心爱的一个温暖的港湾。他慢慢走着，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缩在这个街头的角落里，拥抱着自己，不断地呵着气。他也不懂自己长达十几年的努力为何功亏一篑，他不敢对任何人说。常常对着这样的黑夜倾吐，又在无数个白昼咽下苦水。
　　
　　起身，又穿梭于无数条长长的小巷，这黑夜可真漫长，好似走不完这长街。对于的困苦与拮据，他从未有过抱怨，他只是日日夜夜地穿着那件破旧的布衣。大概是这天也不眷顾他，常常在这样无边的黑夜里送来阵阵寒风。没办法，又只好缩在一户温暖的家门前。真是够倒霉的。
　　
　　说到他心爱的女子，他便开心地眉眼都在笑。“他是我见过最好的女人。”与他笑谈时，他总没头没脑地蹦出这么一句话。当我们又问他为何这么说，他又低头沉默。大片的人都表示不解，便也没有再过问。只是当大众都转身离开时，他兀自流着泪，再用带着灰尘的衣袖擦干泪水。众人一回头，他又憨憨地咧着嘴笑。没人搞得懂他。
　　
　　也许是到了腊月的时候吧？我们见到了他口中所说的“最好的女人”。在未见到时，每个人都期待，许是有一双清秀的眉眼，才能让一个身在异乡的老汉如此痴情吧，又或是贤惠安稳？噢，倘若是落落大方，温柔贤德的女子，才能让他念念不忘吧。在这繁华的不适于他的世界，是怎样的女人让他如此情深。大概是都有。直至后来，才知道与我们所想全都是南辕北辙。她，他见过最好的女人，没有一张婉约动人的脸，更别说什么气质婉约，却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感觉。与她言谈甚久，才发现原来她只是个内敛的女子，这大概也是让着迷的地方吧。
　　
　　听说他们的也是在她离开之后，旁人说与我听。他们双双出生于一个座落在遥远高山里的小村寨，只是后来他因远亲发达便投奔于亲戚，此后两人再无相见。她甚久，便踏上寻他的远途。其实他过得并不好，当时相遇，他还佝偻着背，在工地里充当搬运工，灰头土脸，在烈日下等着工头发钱。他拿过散散的零钱回头时，思念许久的人便站在身后。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只得张着嘴巴望着，好像做梦。当她用冻得发红的手扶着他的脸颊时，他的眼泪顿时决了堤，哽咽不止。
　　
　　好像她说过，这个世界上只要有她在，他的脸就永远不能被风吹得发红发紫。在这个冷风袭来的冬天，她常常裸着双手，问她原因却又低头不语。带着暖暖的散发着热气的饭菜来到工地，又用僵硬的手指放在嘴前用力地呵着气，再轻抚他的脸颊。
　　
　　“你不用给我很好的未来，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几十年过去，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在找寻你的常常的路上我便在想，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让你能够感到温暖，能够有安全感的，并不是钱与房。还有我，我的双手，还有我裸着双手。”
　　
　　书于2014/04/212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