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安静
残破的九节灯在空中摇曳,泛白的色彩早已斑驳,夕阳照下来,地上的一堆竹纸灰烬,不时有点碎的碎屑飘飞。楚铭头枕着双手,躺在松软的草上,望着过往的云朵,这里的风景还是一样的好,可以俯视整个小镇,曲折的巷子和错落的房屋被夕阳涂上一层古铜色,像一张老旧的照片。
楚铭第一次来这个小镇是在一次暑假旅行,羁旅后便选在了小镇休息,小镇有些落后,但每个人脸上却洋溢着温暖,镇子里的一群群孩子沿着巷子疯跑,老者们见了总是叮嘱孩子们要慢些。楚铭的旅店在镇子的中间,无事的时候他经常在镇子里转悠,然而每次都找不到回去的路。
楚铭在镇子里觉的乏味了,便带着画板去了镇子后的山坡上。山坡不高,在上面长着许多野草和不知名的花,坡顶上有一座供行人歇脚的亭子,楚铭就坐在亭子里对着小镇用明暗的色彩,描着未来的记忆。
当少年正专注的画画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盯着自己,便回头看了看,发现一个身穿白色裙子的女孩好奇的看着自己,楚铭笑着问女孩:“怎么没去和伙伴们在一起?”说完后觉得有些不妥,因为自己也不比女孩大多少,但女孩没回答,仍然盯着楚铭,楚铭有些害羞,抓了抓头发,把刚画好的画拿了下来,伸到女孩面前遮住了女孩可爱的脸,“这个,送给你。”女孩接过画,眼里充满了惊喜,指了指远处的镇子,又看了看楚铭,楚铭这时才明白眼前是位聋哑的女孩,他懂得这些人的孤独,就像深埋在地下的树根,永远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样子。女孩把画翻过开调过去的看,看起来很喜欢,她从口袋里拿出两根竹笋一样的东西,递给楚铭一根,女孩用肉嘟嘟的手点了点楚铭的嘴唇,少年好像明白的她的意思,把“竹笋”放在嘴里嚼了几口,又全部吐了出来,“苦的!”女孩摇了摇头,看着楚铭狼狈的样子咧着嘴笑了起来,把画小心的放在桌子上后,女孩拿起“竹笋”的一头放在嘴里竟吹出了曲调,楚铭坐了下来,闭上眼静静的听着,曲子很高远,穿过云层,漾起天上的波浪,荡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不知道女孩是怎么学会这曲子的,但楚铭在曲子里听到的颜色很明净。
暮色四合,楚铭比了手势说要回去了,女孩女孩点点头,把画抱在怀里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楚铭背着画板走在后面,手里拿着被咬了一半的“竹笋”研究,女孩不时跑到草丛里逗一下藏在里面的蟋蟀,一会又双手张开学者鸟儿朝前跑。有人陪伴的路总是太短,不一会便到了镇上,此时镇子上的灯火很清幽,稀疏的光像有月时天上的星星,青石板铺砌的路散去白天的余热有些凉爽,两人光脚走在上面享受安静的路。眼前的巷子不知通向哪里,或许前面的转弯就是熟悉的旅店,也或许走到头仍然是另一个陌生的岔口,但有时这一切都不重要,只是想一直走下去,感受着远方流来的一丝凉意,绕过脚边又离优雅去,听着小巷无声无息。
跟着女孩在巷子里绕来绕去终于到了旅店,在旅店门口女孩有些不舍的看着楚铭,然后朝他挥挥手就要离开,楚铭跑了上去,他想先送女孩回去,女孩立刻明白了,高兴的拉着楚铭的衣角,学着大人的模样大步的跨着,一阵风吹过女孩的发尾在月光下好像黑色的瀑布,涌到黑夜的尽头。不知走了多久,欢快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楚铭也随之而停,不解的看着女孩,女孩转身踮起脚尖在楚铭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飞快的朝前跑去,楚铭呆呆的站了很久,等到回过了神来,红着脸自言自语:"又迷路了···“
剩下来的两天里楚铭都去山坡上画画,但女孩始终没再出现,短暂的行程结束了,少年带着遗憾回到繁华的城市,在城市里有一望无际的街灯,一切都那样的清晰,暗夜里永远都不会迷路。
第二年的暑假,楚铭毅然乘火车又去了那个小镇,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只是想去。小镇没有太大变化,人们依旧和陌生人打招呼,楚铭在小镇打听女孩的下落,终于在一位老者那里得知了一切,老者抽了口烟看着西下的夕阳:”这娃子蛮可怜的,很小就没了爹娘,跟她奶奶住一起,帮着干地里的活,又操持家务,镇上娃子笑她是聋哑的丫头不同她耍,看着她每次干完活挑着水回家,看见成群的娃子疯跑,就站在一旁看,我们心里也不是滋味,有时想帮她提水,那娃性子烈,不肯,抬起水就往家跑。老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吐出一口青烟,淡淡的烟飘散,模糊了老人的脸。“就去年夏天吧,听说她腿摔折了,在家治了几天,她就想往外跑,一天夜里带着张纸自个跑去城里去了,真不知道那娃想啥,她奶奶都找疯了也没找到。最后还是城里她二叔找到了,······娃子被车撞了,末了就死了······"老人指着远方的山上:"就葬在那”。楚铭惊讶的看着老人,泪水涌了出来,疯了似的朝山坡跑去。
楚铭知道墨一样的夜幕里,再不会有这样安静的女孩,哼着安静的曲子,陪他走那段安静的路······
作者:海月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