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

　　

　　世人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深有体会，但就是记不住。
　　
　　思念从来不隐藏自己的，没有这个习惯。该怎么说呢？思念不记得以前发生了什么，可是，近段，她又被狠狠地教训了一次，心上又生生被划了一道口子，她自己也明白这是她活该。
　　
　　我就是个傻子，思念每天念叨好几遍。活该被欺负了，识人不清呀。小暖是个体贴的孩子，特别喜欢提醒思念，这是你第几次吃亏了，虽说吃亏是福，可是你的福气都送给别人了。像上次，明明是另一个同学闯了祸，将重要文件给丢失了，来找思念帮忙。就思念好心，有求必应，替别人擦屁股，收拾破摊子，虽说补救及时，可是硬挨了的批评，这下在老师那里就难翻身了，过后人家连谢谢都不说，思念还傻乎乎地说：“她没说谢谢么，我怎么忘了，老了老了，不记得小事情了。”小暖真是哭笑不得：“你可以再傻一点么？”
　　
　　小暖和思念都是组织里的积极份子，特别是思念，性子好，有求必应，客客气气，不过小暖觉得思念人缘好是因为她健忘呀，别人对不起她，她从来记不得仇，她经常替人干活，只是干得多了，就记不得自己帮过谁了。这样对谁都好，小暖有时候觉得思念是故意的，故意不记得助人的乐趣，那么也就感受不到被欺负的，既无，何为伤心，这样才活得惬意，所以，思念平时就像个木头人，对什么都反应比较慢，也不在心。
　　
　　小暖特别讨厌别人说对不起，对不起能吃吗？难道日本人一个对不起，中国心酸的抗日历史就消失了？但是小暖喜欢听思念说没关系，她觉得思念说的没关系就是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思念不在乎，便记不得有过什么关系。
　　
　　思念爱整洁，因为她老忘记东西放在哪里，就必须时刻整理地干干净净。但是大学的宿舍是集体是不允许整洁存在的。于是，小暖经常发现思念和宿舍里的垃圾作斗争：用抹布用力地擦掉桌子上某某孩子掉的蜂蜜，戴上眼镜捻起桌子上某某的头发，蹲着摆好被某某扔地满地都是的鞋子。一次，傻子思念在摆某某的鞋子，发现有一只鞋子只剩下一只了，就趴在地上，费尽地瞅着床底下，结果还是找不到，于是很内疚，一脸纠结的表情，让小暖很奇怪，问她：“你纠结啥呀，又不是你的鞋子丢了，你都帮她天天摆鞋了，找鞋子让她自己找吧，弄得我有种错觉，感觉是你弄丢了她的鞋子一样。”思念满口说：“好的，我不找了。”过了几天，小暖听到思念对某某说：“我摆鞋的时候找不全你的鞋了，怎么办？”某某说了一句让小暖想撞墙的话：“没关系，我马上又不穿它。”事后，小暖捶胸顿足，骂思念就一个扶不起墙的阿斗。思念只弱弱地说了句：“我改。”
　　
　　思念脾气好，但也是有底线的，这是小暖认可她的唯一一件事。思念讨厌欺骗，讨厌谎言，讨厌实现不了的承诺。
　　
　　一天晚上，小暖和同学在外面聚餐，回来时，已经很晚了，路过小花园时，发现了思念和几个人呆在一块，昏黄的路灯下，满是思念斑驳的影子。小暖怕思念真被人卖了，就坐在一边暗处等，其实可以顺便偷听他们说话。听了一会儿，小暖发现那些人里，有一个说话慢慢吞吞的人，好像喝了酒，还有一个男生，不断说着：是，是。一个女生，很关心那个喝了酒的人。最后一个就是不怎么吭声的思念。
　　
　　醉酒男说：“大家都是......额...一个院的，不......能相互.....掐架，要.....为咱们院....做....额....做贡献。”,“是，是。”,“学长，你回吧，我扶着你。”，一阵亮亮的风吹过，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而思念继续沉默。
　　
　　醉酒男：“你.....别...别动我，那谁，你是.....我们部的，你自己数数.....额.....我给你提供了....多...多少机会，你看看.....那谁，你叫.....什么来着。”，“思念。”思念直直看着他说。“对，就是.....思念，做了多少事，他们部长.....给了她啥好处，那就是费力不讨好，你说说你们部长骂过你多少次？”，思念：“.........”醉酒男：“我们原来打算不让你们部一个人上的，可是谁知道又冒出来了一个思念，你让我们.......”，“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办，我随意，没有事。”思念这次表面了自己的态度。小暖还是叹了口气：你就不愿为自己争一下么？这么被人欺负。“学长，你小心着凉，回吧，我扶你。”那个女生又说。思念的衣角被风带了起来，但她没有看，还是木然的表情，只是眼睛一眨一眨地，从小暖的角度看过去，好像天上的星星，亮晶晶。
　　
　　忽然，小暖听出了那个女生是谁，顿时很生气，她应该是小暖的好朋友小雅吧，怎么都不帮小暖说一句，只记得关心那个醉酒的学长。记得思念经常关心她，陪她跑很远很远的路看病，给生病的她买热牛奶，帮她收拾东西。她们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吧。醉酒男：“你......知道就好，咱们......不是一个部，我也....没法....帮你，怪...就怪你..你跟错了人吧。”“没有关系。”思念低声说，“学长，我扶你回去吧，小心感冒了。”那姑娘又说。
　　
　　小暖听不下去了，同学这些年，她知道思念付出了多少，无论是友情还是组织，就这么简单被人认定为麻烦了？这算什么，还有那什么好朋友，关键时刻一句话都不帮，只关心那个醉酒的学长，思念掏心掏肺交的朋友，有心机呀，是笨蛋思念配不上她们呀。
　　
　　回到宿舍，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小暖心里堵塞，怎么都睡不着，不一会，思念回来了，轻手轻脚地收拾着，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不一会，小暖听见思念小酣着，睡着了。苦笑一声：我这是操哪门子心呀，当事人跟木头人一样，啥事都不在乎，咱睡！
　　
　　其实，小暖知道，思念是习惯了，提前知道结局的人怎会对这样的结局惊讶。
　　
　　一次，思念问小暖：“我很丑么？”小暖惊讶，木头人也会关心自己的相貌么？就逗逗她说：“丑死了。”说完话却看见思念一脸愁思，嘟囔着：“怪不得他们那样说。”小暖的心咯噔一下，急忙问她：“谁这样说你呢？”“上次组织集体活动时候，小雅和我在一桌吃饭，大家在玩真心话，你知道咱们院的那个学长吧，酒量不好的那个，轮到他时，大家问：‘咱们桌上谁最漂亮？’他说是小雅，大家问：‘咱们桌上谁最丑？’他说让我帮个忙，因为大家一个院，我说好呀。于是他说：‘思念’然后大家都在笑我，我原以为我还能看.......”小暖听不下去了，她只是逗思念，思念长得甜美，比小雅要好的多，谁说她丑了，顶多学长护短欺负思念。这孩子怎么在哪里都被欺负，不对，小雅是思念的朋友，应该说句话吧，小暖急忙问：“小雅呢，她没帮你说句话？”“学长夸她，她脸皮薄，高兴地红着脸在发呆呢，估计没听见。不过，暖暖，小雅她为啥要帮我呀？”小暖愣住了，是呀，人家为啥要帮思念，那个学长是要思念当人家的垫脚石，有病的人才会反过来帮自己的垫脚石，是自己糊涂啦，虽说小暖傻，可是有些事情只有傻子明白呀，难得糊涂。“可是，小雅说过她会帮我的，我说我认不住人，她说她帮我，我说我们部就我一人，她说她帮我，呜呜，可是......”小暖惊奇发现木头人哭了，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劝她，劝她什么，还不如让她发泄发泄。“你都不劝劝我，你也不要我了，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别人孤立我，她从不帮我说句话，她不守承诺，呜呜.......”小暖心疼地说：“我以为你不在乎，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不在乎别人说我丑，别人说我没前途，只是朋友是自己挑的，但她现在却背叛了自己的承诺，我识人不清，我不光是个傻子，我还是个笨蛋，真的真的，我伤心，心里像被划了道口子，我该怎么办？”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从思念的眼角落下，眼皮红肿，鼻子皱的紧紧的，真丑，但看着真可怜，让小暖心微微发疼。小暖知道自己劝不住她的，光小暖知道的事，就让人心寒死了，更别说小暖不知道的事情，恐怕这几次触到了思念的底线。就像当年思念的爸爸，明明承诺要一辈子照顾思念的妈妈和思念的。可是却为了别的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过，思念苦惯了，只能学会忘记不开心的事。
　　
　　几天后，思念宣布要去旅行散心，和小暖告别的时候，她还是木头人的样子说话：“我很难过，但是我不小心忘记了为什么难过，等我回来。”小暖觉得思念改不了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不过，她就是喜欢这种保持真心，说到做到的傻人。画虎画皮难画骨，就算是在傻子思念心中，再难懂的人心，也有画出清晰轮廓的一天。小暖忽然感觉，作一个纯真又自然的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