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刻

　　

一<旋律>

轻快的旋律响起的时候萧萧轻轻敲打桌子上的玻璃杯。随着的起伏而短暂的忧伤与喜悦。当音乐的旋律达到高潮的时候萧萧还会跟着晃动着脑袋。然后短暂而忧郁的结尾后旋律哑然而止。萧萧轻轻的叹气、如此短暂。

钢琴的声音是隔壁传来的。萧萧从房子后面的阳台凉晒的衣服依稀知道他是个男的。萧萧搬来半年了，至今没有见过那个弹钢琴的。只是每晚八点的时候那悠扬的旋律会准时响起。或欣喜，或忧伤。萧萧喜欢这种旋律，于是会在每晚八点的时候关掉电视静静的聆听那场似乎专为她而演奏的乐曲。

萧萧想那一定是个深沉的男人。因为经常响起的那首“蓝多瑙河”被他演绎得如此透彻，曾让萧萧无数次沉醉。后面窗台上种的紫兰花或许印证了萧萧的某些观点，紫色代表忧郁、红色代表热烈。所以萧萧一直认为紫兰花是忧郁与热烈的结合。

二<相遇>

当昏暗的楼道里那个男人跌跌撞撞的下楼险些撞倒自己之后，萧萧不曾想到这一撞会改变自己生命里的波澜不经。因为萧萧在很早以前某个男人抛弃自己而与一个有钱女子结婚之后，已经对自己下了一生的定论。

萧萧记得那个男人频频的点着头，嘴里喃喃的说着“对不起”萧萧悄悄的看他线条分明的脸、短而粗的胡子，那一刻萧萧莫名的想这样的胡子扎在脸上一定很疼。男人还有一双明净的眼睛，是那种清澈见底的仿佛山涧里流淌的小溪般明净。

萧萧笑笑之后侧身绕过，经过的时候依稀闻到一屡淡淡的香味。不经意里回头看的时候萧萧发现男人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仿佛对萧萧的离开一无所知。萧萧诧异的走回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发觉引不起那双明净的双眸一丝的波动。然后微微的叹气。似乎在为某件艺术品一个小小的缺陷而叹息。

他微微的侧头，用耳朵聆听萧萧的叹息。然后他微微的昂起头告诉萧萧“我看得见。”然后他用手指了指胸口说“用心！”萧萧记住了他的话，还有一点点的肃然起敬。

萧萧静静的看着他扔掉手中的垃圾袋之后抓着楼到的扶手一步步的朝楼上走去.萧萧跟在后面。她发现当她的脚步放重的时候男人会焦躁不安。然后萧萧故意放轻脚步，当依稀听见男人口中喃喃的低吟时萧萧才猛然发觉他是在数数。

当他数到27的时候意味着他已经上了27个台阶。三楼，萧萧看着他摸索着掏出钥匙然后打开三楼左边的房门，萧萧颇为惊谔并戏剧般的也掏出钥匙打开了右边的房门。

男人听着右边打开房门的声音微微的错愕，然后微微的停住身子。当他感觉到打开右边房门的人也在驻足之后转过身很礼貌的笑笑说“原来是邻居，我叫安可。你呢？”萧萧出神的望着他微扬着嘴角的笑容，那是一种淡淡的，自然的，甚至有一点点的诱惑。

男人或许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在发问之后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用手抓了抓后脑勺，然后转过身在男人进入房子准备合上门之前萧萧才惊觉自己的不妥，然后赶紧说到“我叫萧萧”。

男人本欲合上的门在萧萧说了那一声之后微微的停顿，然后又拉开一条缝,萧萧从门缝里清晰的看见男人又一次淡淡的微笑。

当钢琴的音乐再次响起的时候萧萧在悠扬的音乐里想起了那个叫安可的男人，想起了那个长着短短胡子，有一双清澈眼睛的男子。她在幻想着这样一个男子坐在钢琴前演奏的样子。然后不由自主的再次跟着旋律摇摆。

三<相知>

萧萧开始不自觉的观察隔壁那个叫安可的男人。萧萧发现他似乎没有亲人和朋友。因为萧萧发现从来没有人来看过他。某个晴朗的午后萧萧在楼道里看见安可出去之后决定看看他出去干什么.萧萧远远的看见安可摸索着来到街上的快餐，然后附在服务员耳边一阵低语之后习惯性的掏出钱，之后拿着服务员递上的便当往回走。后来萧萧发现安可每到吃饭的总会摸索着去那家快餐店。萧萧想着安可每天都吃没有营养的便当,然后心里微微的疼。

当萧萧鼓起勇气敲响第27个台阶之上左边的那扇门之后，萧萧听到门后走动的声音然后短暂的寂静之后门轻轻的打开，萧萧说“你钢琴弹得真好，可以看你弹吗？”

男人听到之后微微的颤了一下，之后短暂的沉默,之后侧过身让开了一条通道。萧萧闪身进入。不大但干净的客厅，地板是古典的深色木地板.客厅茶几旁边的角落里有颗颇有生机的仙人掌，旁边有一个不大的鱼缸，里面养着不知名的鱼，五彩斑斓。在客厅的右边角落里静静的安放着一架钢琴，干净得有些微微的耀眼，是萧萧猜测的黑色。

安可虽然看不见，但感觉到了萧萧的环视，然后像个小男孩一样脸微微的红了一下，之后安可请萧萧坐在沙发上自己则慢慢的走到钢琴边打开琴盖。

安可说这是有听众听自己弹琴，之后五指慢慢的动起来。缓慢而动听的旋律也开始从他的指间流淌。安可弹琴的时候极度的认真，弹到高潮的时候整个人会跟着旋律轻轻的摆动。仿佛进入了意大利人苏莲托创作时的心境。

当弹完一首《重归苏莲托》之后安可深深的吸气，缓缓吐出的时候又一首《月光》轻轻的流淌开来。萧萧也不自觉的跟着旋律的转换进入了贝多芬塑造的宁静安详里如痴如醉。

当旋律在空气停顿。安可慢慢的盖好琴盖之后萧萧从沉醉里醒来，然后萧萧微微的鼓掌。安可不好意思的笑笑之后说了“谢谢”。依稀记得那天萧萧和安可聊了一些话题，关于音乐。

后来萧萧经常可以看安可弹琴了。当然萧萧也顺便帮安可烧饭菜以当做听安可弹琴的酬谢。是萧萧这么说的，安可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再也不用摸索着去买便当了。

从那以后安可每天都会注意隔壁房子开门，关门,最后自己的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也会为该挑选那个曲子而踌躇了，因为有了萧萧。

四<相惜>

冬天到的时候萧萧发现安可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干裂。于是萧萧买来书本和毛线，在聆听安可弹琴的时候慢慢的织着一双比自己手掌要大，还可以微微露出手指头的手套。是给安可织的。

当安可接过萧萧织的手套的时候微微的哽咽了一下，然后转过头。萧萧看见了安可明净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萧萧的心揪了一下。一双手套竟然能让他得流泪，萧萧更加觉得安可需要她的照顾，是长久的照顾！

于是在某天安可弹到那首的肖邦的夜曲之后萧萧做出了一个平静而惊人的决定，萧萧握着安可被微微冻红的手说“我们在一起吧！”

安可微微的惊谔之后惊慌失措的抽回手，然后冷漠的说“不！”然后短暂的沉默之后安可淡淡的说“我有女朋友。在另一个城市。我很爱她。”这样说的时候安可转过身背对着萧萧，萧萧看不见安可眼里的表情。

安可还说了他和她的。安可和她是从小青梅竹马的。高中毕业后他留在了这个城市，而她去了另一座城市里的那个知名大学。她说她一定会回来。安可相信。所以等了四年。后来她真的回来了。却是在临近的城市。她很忙，总有忙不完的工作。可是安可不介意，安可有很多的时间，多得可以用一个月的时间来等一个从另一个城市打来的电话。安可记得很多年前她还说过一定会嫁给自己。给自己做一辈子的饭，会一辈子牵着自己的手走过留下所有的那个广场。

萧萧静静的听着安可的诉说，但心里却在那刻深深的痛，锥心般的疼痛。在疼痛引起的短暂麻木之后萧萧悄悄的流下了泪，安可或许看不见萧萧的泪水慢慢的溢出眼眶之后顺着脸颊滴落在地板上的样子，安可只是背转身不去看萧萧。直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安可的泪也随之滑落。

那夜萧萧抱着枕头狠狠的哭了一夜，而隔壁房子里的安可也弹奏了一夜。乐曲的旋律在结束之后又从复，那是安可从来没有为萧萧演奏过的。就是这个旋律和萧萧的泪水流淌了一夜。当然萧萧不知道那首乐曲的名字。

五<擦肩>

从那之后萧萧便没有见过安可，因为萧萧搬走了。搬离了第27个台阶上右边的房子。也搬离了第27个台阶上的记忆。

在见到安可是在萧萧搬离沈阳路7号之后一个月。安可说她回来了，他想让萧萧见见她。说这话的时候萧萧感觉到安可的兴奋。萧萧去了，萧萧是真的想见见她。于是萧萧又回到了沈阳路。在那条城市小路尽头的“枫叶咖啡屋”里萧萧见到了她。流淌的音乐，明净的落地玻璃，还有咖啡桌被勤快的服务生擦得发出淡淡的光韵。一切的一切都如此耀眼，让萧萧曾在一瞬间想起了安可那间摆放着钢琴的房子。

她很礼貌的对着萧萧微笑。然后双手腼腆的放在桌子底下。萧萧记得她笑的时候眼里的深邃很像安可，只是比安可多了些情素。她有俊俏的脸型，五官的比例搭配得恰到好处，给人一种很恬静的美，决不做作的那种。素净的脸和白净的肌肤完美得如同公主。

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很多。聊他们小时候的事，还聊了那个充满他们回忆的广场。但五一例外都是关于以外的。萧萧记得那天走的时候安可说了一句“谢谢你。”

萧萧听见的时候只是微微的错愕了一下，后来想可能是安可是感谢自己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起自己和安可的事。萧萧失望，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之后转身离开了那个沈阳路尽头冷清的咖啡屋。

萧萧以为时间可以忘记一切，就像一切曾留在相片里的心情会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淡去。直到那天住在那栋楼里的一个朋友告诉萧萧安可死了。是晚期癌症.朋友还说安可死的时候还在弹奏一首曲子，反反复复直到死的时候才停止。

后来萧萧收到了一封信。是辗转几次之后才到萧萧手里的。萧萧看完信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一切。原来认识萧萧之前安可就知道了自己被查出患了绝症。至于那天在沈阳路尽头的那间咖啡屋里见到的女孩，只是安可在路边聘请的一个临时演员罢了。

萧萧看完信的时候泪如雨下。安可那张线条分明的脸在萧萧心里清晰的晃动着。清晰得让萧萧几近窒息。后来萧萧在一张钢琴演奏专辑里知道了自己走的那个晚上安可弹奏的，也就是临终前不段重复的曲子，名字叫“until the last moment”（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