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消失的西卡

　　

　　真正的爱是无论那人怎样伤害你，你仍旧爱他。
　　
　　------圣经
　　
　　青衣：381375121
　　
　　西卡是一只具有无比灵性的狗，是卡桑留给我的唯一回忆，陪着我度过漫长寒冬，并让我觉得，这个世界未曾抛弃我。卡桑是我的。相守了四年后，终于彻底决裂的那人。我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样，西卡失踪了，我也不知道它过得怎样。而，你会不会因此怪我。
　　
　　我独自站在空荡的房间，临窗而立，已是凌晨一点，灯火俱灭。我看向我的房间，明亮的灯光，微微有些刺眼。终于，只剩我一人。
　　
　　我突然想起了西卡，不久前，它还帮我看守着这个所谓的家。我外出回来，就会钻进我得怀里，我写字的时候，安静地睡在我的旁边，她并非高大威猛，但在你的悉心照料下，外形肥胖，看后让人欢喜。但此刻，我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它离开的缘由。
　　
　　南方的冬天很冷，我从地里夜行而归。眼泪和鼻涕已混淆不清，回到公寓，刚开门，西卡便迎了上来，也许是病了的缘故，我再无往昔的热情与它相拥，顺手推了一把。它无辜地叫了两声，夺门而出。再也没有回来。过程就是这样，简单而直接。事实上，我并不知道，这是终结。我以为它会和你一样，只是赌气，在外寻得玩伴嬉闹一番，便会乖乖回来。我错了，我不该把它当做你，我也不该忘了，最后一次，你也没有回来。
　　
　　西卡消失后的时日沉寂而乏味，画面辗转成歌。影像被残风定格。一如当初你离开，我每日外出，找不同的玩伴酗酒唱歌，我想踏遍你走过的所有的足迹，以此证明你离开是我幸运或者是我宿命。模糊，爱恨不清。失去心智或心如明镜。都已不重要。
　　
　　你了解了我生命的薄弱，洞悉了我所有的不幸。来陪我宿醉一场。但终于心生厌倦。你无法与我共同担负起那些不堪的过往，无法从宠爱里脱身而出，无法抹去我年少时苦难，所以，你选择离开。
　　
　　卡桑，若不是遇见你。那么我的过去将是一个秘密，永远不曾有人得知。如果那天我没有喝到烂醉而你没有仁义相助，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我依旧一个人吃饭逛街玩游戏不管不顾。而你依旧过你明媚如花的。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卡桑。从来就是这样。
　　
　　你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具。肆意要我如实袒露。而我含泪带哭向你讲诉的是我这些年的隐忍与不甘。
　　
　　我问你，是不是你也有一个父亲爱你如命，但酗酒过度时会有杀了你的冲动？
　　
　　你摇头，并紧握我的手，你说：不要害怕。有我在，我觉得那是我成人后，听到过的最温情的一句话。
　　
　　后来我自顾自的说了太多，我向你讲诉了父亲是如何被送进警察局，而我又是如何一个人独自成长的全部事实。你说你同情我，但我没有看见你流泪，所以我不相信，我长大后只相信眼泪，不相信语言。因为我感到孤立无助的时候，只有它不会离弃我。
　　
　　卡桑，有那么多的回忆我想死命抓住，你背着我走过的天桥，给过我的玫瑰，还有笑容。我都记得。可是，为什么结局是这样呢？
　　
　　一如西卡。我曾经给了它我全部的疼爱，可是，结局不也一样.....
　　
　　卡桑。有时候，我觉得你只是个孩子，成长于宁静祥和之中，忽然看见，有一人与你如此不同，他的你觉得不可思议像一个神话。所以试图接近并从中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然，你日复一日的重复这样的故事，也终于疲倦。所以，你不顾一切想要逃离，让那个人怎么拼命也追赶不上。我，就是那个人。
　　
　　你把对我的当作是一种游戏的追逐，而我为了配合你，得耗尽我一生的力气。多么不对等。可是一开始我就知道，不会对等。
　　
　　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西卡是我们冷战后的第十八天，你从朋友哪里带来的。你说：如果你觉得你有讲不完的话，就讲给他听。这个世界只有非人类才能忍受你。
　　
　　瞬间，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但我没有哭出声音。我觉得是在瞬间我就死了心。也彻底明白了人与人之间到底有多么远的距离。
　　
　　我看见西卡，觉得无比亲切，它一开始并不叫西卡，叫拉结。你带她回来便立即给它换了名。你说：拉结，多俗套，我以后就叫你西卡吧。
　　
　　后来我问你是不是有随便给人冠以名姓的癖好。你摇头，你说：也是最后一次。西卡，它终归只属于我和你。
　　
　　西卡失踪了。我连续找了它三天。大街小巷都贴满了告示，去了任何一个它去过的地方。但，到底是无望。我曾经也这样找过你，发了疯的拔了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的电话。去街角的咖啡厅坐到深夜，去我们一起去的酒吧。可是，我找不到你。你就这样消失了。我瘫坐在沙发上欲哭无泪。你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西卡。
　　
　　我扔掉了所有与你有关的东西，相片，手机挂链，你买的衣服。我全都不需要。我决意要与你分清界限彻底决裂。可是，当西卡无辜地卷缩在我脚边的时候，我竟败下阵来。
　　
　　你不在的日子，它听我说过太多太多的情话。我第一次看你搂着别的女子时，它主动用舌头舔了舔我的眼睛。仿佛它是懂我的。
　　
　　你回到家后并不忙于解释。你说：不过是逢场做戏，你不用太介意。我对你才是真的。西卡在这个时候嗷嗷的朝你狂叫，连它都觉得你在说谎。
　　
　　我当时脑海里闪过要杀了你的念头，可是，父亲的脸仿佛就在我眼前，只在那时。我终于明白父亲当年是为何如此冲动。事实上，我把它理解为爱，而不是冲动。我不再耻于自己有一个杀人犯父亲。我终于解脱了。再也不用对外谎称他已去世或者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的，是西卡救了我，它跳进了我的怀里，用舌头舔我的眼睛。我终于，慢慢平静。可是，西卡失踪了。我再也找不到它....一如当初，我找不到你。
　　
　　所有的离别都是有预兆的，我心里清楚，但不说破。所以你挽着别的女子时，我只和西卡说话。你说的也许正确，只有非人类，才能忍受我。
　　
　　而你变坏是什么时候呢？是看见我在午夜时分昏黄的灯光下吻了一个少年，还是看见我上了一个身体发福的中年的车。或者是在我大声说出你无用的那一刻。那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三年了。
　　
　　我回到家后你拽我的头发把我拖到客厅，你说：我卡桑这辈子没有动手打过，但我已经对你忍无可忍。然后，就是一个清澈响亮的耳光回荡在空气中。
　　
　　我不解释，我也不哭。眼泪早就用完用尽，且毫无作用。我无法告诉你为了父亲我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你。
　　
　　我原本是要你与我共甘苦，但转眼我就看见了烟火寂灭后的空旷。你不可能是那个人.....
　　
　　你曾经问我。什么是真爱？我套用了圣经里的一句话：真爱就是无论那人怎样伤害你，你依旧爱他。
　　
　　你点燃了烟，靠在书柜旁，淡淡地说：那么，我不是真的爱你。
　　
　　我也笑了笑说：我知道。
　　
　　最后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呢？有些模糊。
　　
　　我记得你打电话给我说：你要是在这四年里真正爱过我，就在老地方见。否则，我们就各自安生。
　　
　　你说的老地方我记得，就是我第一次遇见你的那个酒吧，后来我也常去。我想了想，给你回了短信。既然不爱，又何来分开？我们早就分开了.
　　
　　这是我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此你便如蒸汽散发。我再也看不见。
　　
　　你曾经说：你有什么瞒着我。你不信任我。
　　
　　而我想说，卡桑，我一生说过太多谎，但惟独这一次我没有。我就是太过信任你。所以要对你倾诉那些苦痛，以为终于有人与我分担。但我错了。我看见监狱里白发苍苍的父亲，他对我说：只要三十万，只要三十万我就可以出狱了，面对这样一个爱我的男人。我无法拒绝。尽管我无能为力。
　　
　　我没有告诉你，那个我在午夜吻过的少年，是我踏上私家车的中年人的儿子。这是计谋。但你说这是滥情。我不反驳
　　
　　我也没有告诉你，你约我见面的那天是父亲出狱的日子，他在里面整整待了十年，过马路的时候被吓到流泪的男人。我看见了他的脆弱，也看清了我自己。我连救父亲的命都要玩尽心机。且是其他。所以。当你问我为何我的某些思想让你感觉害怕的时候，我也只能。
　　
　　于我的生活，你只是过客，好比车祸，你目睹了这样一个事实，但失去的不是你的亲人、所以你无法与我感同身受。你在听一个故事。并觉得有些俗套厌倦无关痛痒。
　　
　　真正的疼痛，只我一人知。
　　
　　我曾经对自己抱有太多的侥幸，我说一切结束后，父亲安定了，我就说出全部真相，可是，你失踪了。我在朋友那里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你的博客链接。你的相册里安然地躺着你和你未婚妻的照片，你的博客加了密，问题是：我养过的狗叫什么名字，我输入西卡，页面打开。
　　
　　只有两篇。
　　
　　你说：我一生很少说谎，但有一次，我对一个人说了：我不是真爱你。而事实是，我不能真正爱上你。
　　
　　我看后觉得你说的是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更多，然后我看见你的下一篇博客里写到：我曾经爱上了一个杀人犯的女儿，他杀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妻子背叛了他，而他杀的，是他的情敌，我的父亲。卡西。你还在结尾注明，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但我知道。那不是巧合.......
　　
　　你加密，是你始终相信，终有一天，我会得知真相。
　　
　　你的签名档写着：如果真爱是无论那人怎样伤害你，你依旧爱他。那么，罪恶便是无论那人怎样爱你，你依旧伤害她。
　　
　　终于，一切都已明了。我们。终于不用相爱了.看到此处，听见有东西撞门的声音，起身看了看，是一只狗的背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无影，我终于掩面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