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父
我骑着摩托去医院,老弟车祸。途经南门,有一老乞倚墙而卧,身前硬纸上写着生平遭遇。我下了摩托,过去在他的碗里放了几个硬币,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一阵类似“啊啊呀呀”的声音,回过头,老乞对我双手合十拜恭,恐维我不懂,张开嘴,用手指指了指他张开的嘴。他想说自己是个哑巴,不能说谢谢了,于是拼命的双手合十拜恭。我点点头,而去。
路上,满是那老乞指着自己嘴巴的画面,还有他“啊啊呀呀”的样子,不禁失神,绿灯亮起,被身后的喇叭一阵催促。
多年以前,当我依旧青涩之时,总幻想着像古时侠客一般云游四海,于是不经时就翘课出行。一日,又逢无聊日,看好,买了一张去北方的车票,去哪里已经想不起来,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去哪里不重要,而且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总是充满了少年的冒险和遐想。
下了火车,我随着人流,去了一个对当地人来说也是很陌生的地方,我依稀记得那个地方,三个字的,叫什么“橹镇”,前面的一个字已经不记得了。我寻觅了一个地方,在一个小村子里,寻了一户农家住下。村里人朴素,硬是不肯收我的钱,说我一个大学生住在他家里是一种荣幸,这让我不甚惭愧。
翌日,晨光刚晌,一阵吵闹声遍将我吵醒,我合着衣服从窗外望去,一群人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的人盖着白布。农家主人告诉我,一个女孩,太饿了,山上去采蘑菇,结果把自己给毒死了。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人拥簇着那担架消失在路口。农家主人又说,说着孩子命太苦,生她的时候死了,父亲是个哑巴,为了给娃读书,去县城里打工,大字不识几个,娃的爷爷奶奶几年前也去了,家里就剩娃一个,平时家里都是乡亲们接济着过活,太苦了,也许这对娃来说是个解脱。我听农家慢慢的用夹杂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数说完,心中剩下的只有叹息。
是夜,我被一种类似夜枭的哀嚎惊醒,东窗不断传来一种夹杂着重物撞击的声响还有夜枭的哀嚎。想着白天的事情,我定了定心神,慢慢睡去。
清晨,农家家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声,我睡意全无,索性起床穿衣。刷牙时,农家告诉我说哑福死了,我问到哑福是谁,他勾了勾眼,说是白天那娃的爸爸,撞死在墓碑上了。
待到我们赶到地里的时候,已经有道士在准备超度,哑福还是保持着死时的那个样子,墓碑上满是他头额撞出来的血迹,顺着墓碑,流到了地里。旁边的阿母告诉我,说哑福赶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娃的墓,哑福又哭又嚎,最后活活的撞死了在墓前。我不经泠然。我想到了夜里的夜枭哀嚎,那一定是哑福在哭,他痛苦他绝望,他哭,可是上苍连他哭的权利都剥夺了,作为人最基本的能力也被剥夺了,于是他只能像夜枭一样的哀嚎。
他们想把哑福从墓碑上掰开,哑福死死的抱着墓碑,任好几个汉子也掰不开,最终是大家把他从下面往上顶,才分开的。下土的时候,我跟着村民过去抓了一把土,撒到他的身上,祈祷他来世找个好人家。
大家散去后,我依旧蹲在地头,直勾勾的看着这两座新坟,心中想着些什么,心中念着些什么。
农家过来把把我的肩头,说小兄弟,咱走吧,家里饭快凉了。
我看了看坟头的那两碗米饭,心想,那两碗饭也是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