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桃花开
桃花开了。在桃花盛开的季节里,桃花仙子会向洒下一种奇特的花香,同时闻到这种花香的单身男女便会坠入爱河,厮守一生!
水清坐在“哒哒哒”的三轮小蓬车里看见了不远处的一片小桃林,想起了那个关于桃花的传说。随着小蓬车的前进,一棵棵桃树在水清一颠三抖的视线中慢慢有了细致的轮廓,枝干泛着强劲的深褐,枝头开着娇嫩粉白的桃花,花形很瘦小,彼此间保持着蜜蜂穿行的距离,一朵一朵地开放着。近距离的看着这片桃林,水清深呼吸,再深呼吸,把头探到车窗外使劲地深呼吸,却没有闻到丝毫桃花的香气。桃林又在水清颠簸的视线中渐渐远去,她感到有些失落,美丽的传说总会被容不得虚幻的现实打破,从而失去了那让人憧憬美好的魅力。
吧,水清又一次想到!即使盛开的桃花没有花香也无法让她终止浪漫的想象。认认真真的去爱一个人吧,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对他好,为他盛饭,等他下班,和他一起看电影,在他面前耍耍小脾气再哄他开心,让他陪自己逛街却不停的为他挑东西……想着想着水清的心里酸了起来,这些不曾拥有过的美好就像支尖锥咚咚地扎着她空落落的心。谁会是那个能让她好好去爱的人呢?
小蓬车还在前行,柏油路两旁的青叶杨柳在水清视线中直线向前滑动,她觉得自己多年来似乎一直都在路途上奔波着,没有为谁停下过脚步,也没有人渴求着她的停留。一年又一年,当曾经的伙伴都已收获时,她还在孤身一人的漂泊着。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风景,尘埃,心事都被扔在了那小蓬车里。水清穿过马路,走进了来往的人群,寻找起七桑街131号。当她停留在金河大厦前时,她不禁抬起头仰望着眼前这幢很高很高的建筑。墨绿色的玻璃向上一层一层的延伸着,似乎是它们在支撑着天空。
走进大厅,白色西装黑色短裙的前台把她引到了会客室前,门打开的一刹那,水清看见会议桌旁的一圈人时心里紧了一下,前台小姐出去把门闭上后,水清认真的面对着会议桌旁的人们深深的鞠了一躬,在她直起身子之前在座的人就已恢复了低声交谈的场面。水清看着他们彼此脸上呈现着的标准笑容心里就明白了,他们也只是些应聘者。她走近会议桌坐了下来,对面的女孩正打量着水清的脸,水清刚准备递上一个礼貌的时,那女孩却轻轻拉了下嘴角,眼珠转了方向。
她表示轻蔑也好,表示她的骄傲也好,水清的脸上还是绽开了一个笑容。对面女孩的那些态度不是她所在意的,它们便影响不到她的情绪。水清安静地靠着座椅,在心里完善着即将出现在面试中的每个小细节!
“那人事经理可真够帅的,有点像混血儿。”站在水清左边的女孩接着话茬说,“身高起码185。”水清右边的女孩又说道,“刚才在门口,我和他对视笑了笑,他肯定对我有些印象。”“你就是不看他,光凭你这副又高贵又的打扮,哪个能忍住不多看你几眼?”说着左边的女孩伸手从水清身后拧了一下右边女孩的腰,女孩抽搐般的躲闪,碰到了电梯里的其他人。“咳”一声夹着烦躁的咳嗽声使电梯间安静了下来。
一楼到了,水清故意放慢脚步走在了后面。只见从她身旁走上前的两个女孩,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半透明的长丝袜,紧裹着细长的腿,高腰粉色短裙束着纤腰包着丰臀,整个身子随着咯噔咯登的白色高跟鞋妖娆的左摆右摆;另一个中等个头,长发别在耳后,侧脸白晰,鼻梁高挺,转头一笑两片肉粉色的薄唇彰显着的妩媚。
水清看着她们的背影,觉得自己这次的应聘又是多此一举。之前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属于某个地方,不管正经历着什么,她都不动摇的相信自己应该属于另一个更好的地方。可此时的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平庸的相貌,界线模糊的身材,还有很小市民的打扮,与众多女人相比她毫无竞争力可言。
水清站在门口暗自叹着气,有些低落。但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把自己否定的一无是处,她水清也只是个世俗的女孩,她也希望能得到众多人的宠爱,希望自己能从内心到外表都散发着吸引力,也渴望能有一个人永远都把她奉做高贵的公主。她很在意那些别人都在拥有而她却没有的东西,这种略带敏感性质的在意常常会像此刻一样突然翻滚起来扰乱她的心情。
“啊!”就在水清站在门口发呆时,一个冒失鬼匆匆推门进来。水清的额头被玻璃门撞出了“嘭”的一声闷响。“呀,小姐,这位小姐你没事吧”一双黑色皮鞋进入了水清的视野。“你还好吗?有些低沉的男声继续问道。水清用手捂着额头,闭着眼咬着牙忍着疼。一股体温离水清又近了些,“要是很疼,我送你上医院吧,别硬撑着。”水清心里冒起火来,自信心刚受到打击,这头也跟着遭罪,她直起身子气冲冲的推开门头也没回的走掉了。
看着那只愤怒离开的背影,小译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周围,大家已经收回了对他关注的目光,小译静止在原地两秒后又拉开门,左右转动着脖子,寻找着刚才白色衬衫黑色职业裙的身影。
一辆公交从他面前开过,他寻找的人正单手抓着吊环被挤得歪斜着身子。小译看着离开的公交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站在门口发现今天的天空有些过于干净了,没有一丝云,空荡荡的。
“小译,来了啊!”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笑盈盈的向小译走来。“秦叔。”小译站起来双手握住了伸过来的一只厚大的手。“坐坐坐”秦叔拍着小译的肩膀和他并排坐在了沙发上。“长结实了啊。”小译嘿嘿的笑着说,“在部队也就练了这一身肉。”“部队就是锻炼人啊,记得你走的那年也就比我们小娟高一点点,这七年没见了,长的更出类拔萃了啊!”小译和秦叔都大声的笑了起来。小译控制着平稳的语气问,“娟儿这些年还好吗?”秦叔笑着的眼睛更弯了,他还是从小译的一声“娟儿”中听出了些旧情。“她啊,她还有不好的时候吗?整天不是买东西就是到处玩,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子,怎么高兴怎么折腾。”
在小译心里,娟儿的爱玩爱闹都只是因为她内心的孤单。记得高二的那年夏天,傍晚的阳光透过玻璃在走廊里印出了一块块黄色的方框。娟儿站在他的左边,明亮的阳光让他发现了娟儿右脸上的一层小小的绒毛,随着她嘴角的牵动微微颤动。她说,从很小的时候她就一直和奶奶住在一起,直到前年爸爸生意有了起色才把我和奶奶接过来,可他还是一直忙啊忙,三个人的家里似乎只有两个人在着。有时候我很想和爸爸说说我心里装着的事,可他总是在问过“娟娟吃饭没,娟娟还缺什么”之后就夹着公文包走了。娟儿扭过头看着沉默的小译。小译的心因那些颤动的绒毛一下子融成了一弯细流,他觉得它们,可怜,它们的颤抖像是一种因害怕而起的战栗,让他感到心疼。娟儿的眼神也如同她脸上的绒毛般搅动着小译的爱怜之心。
“小译啊…”秦叔拍了下小译的腿。“呵呵,秦叔…”小译看着秦叔那双与娟儿像极了的双眼想说出娟儿的孤独,但现在不是谈心。“秦叔,我这次来是想在您这儿寻个事儿做,等今年学下点儿技术,明年我再自己去找个挣钱的工作。”秦叔笑着拍了拍小译的肩说,“你来这工作我肯定欢迎,但还有没有空的缺岗位,我就不太清楚了,要等人事部招录完才知道,所以你先等几天,有消息了我叫人事经理直接通知你。”小译笑着嘴里“嗳嗳”的答应着心里却很失落。秦叔要你等就意味着他在犹豫或者干脆没有要用你的意思,你以为他会不知道你对他女儿的心思?他会让你一个穷小子接近他的千金?
下午五点多的地面上,树阴被拉的老长老长,小译仔细的看着每个招牌,寻找着今晚落脚的地方。是在这儿等待秦叔的通知,还是放弃靠近娟儿的机会去另一个城市谋生呢?夜幕降临的路上一定会有几双脚正寻找着今夜的归宿。
水清在便利店里犹豫着,是买箱奶?还是买条烟呢?便利店店员无精打采的拿着读码器等水清来结帐。最终水清还是选择了价位相对较低的一箱奶。“呵呵,吸烟有害,还是牛奶好!”水清想用这些无所谓的话语抹去售货员脸上的不耐烦。售货员头也没抬,滴滴的扫完码便把水清选的几样东西推到一边,甩出个塑料袋让她自己装。
傍晚五点倾斜的下,水清左手提着一箱奶右手拎着一包水果,肩上斜挎着一个帆布包向府西街滨海小区走去。四楼左面家,水清摁响了门铃。
“你找谁?”一个比水清高出半头的男人穿着黑色背心灰白大裤叉站在门口。水清无意识的腾出一只手把一缕头发别到耳朵后,笑着说,“我找李素心。”男人向后退了一步对屋里喊道“素素,找你的。”“谁找我啊!”哒哒的拖鞋声向门口靠近。“素心。”一张疑惑的女人脸刚进入水清的视线时,水清便带着笑容打了招呼。“呀,怎么是你呀!快进来快进来。”素心让男人接过水清手中的东西,拉着水清坐到了沙发上。素心一脸兴奋的说,“你怎么有空过来的?自从毕业咱们差不多有三年没见了吧!”“恩,应该有三年多没见了。我刚好今天来这儿参加一个招聘,就在附近,所以过来看看你。”水清看着碎花壁纸上一张张他们的亲密照,用有些调皮的眼神瞅着素心小声的问道,“你们在一起几年了,已经准备结婚了吗?”那男人正好为水清递过水来,“喝水吧。”水清接过杯子,轻轻点头,“谢谢。”素心一把把男人挽在身旁,口气略带霸道的说,“凌萧宇,郑重的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同学,也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夏水清。”她又轻捏起萧宇的下巴,对水清挑了下眉毛说,“水清,俺家的那口子凌萧宇,长相虽一般,但人品还不错。”萧宇,水清彼此用眼神交换着尴尬,都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候着,“你好”“你好”
“嗳,你应聘的是什么公司?”素素松开了萧宇的胳膊,好奇的问着水清。“那家公司听别人说还行,在七桑街,叫穹銎传媒。”“穹銎传媒?七桑街?那条街去到是去过,就是没留心过这个公司。”萧宇也递给素心一杯水说道。“是七桑街131号秦江富的公司吗?”“对,老总是姓秦。”水清似乎一下对眼前这个叫萧宇的陌生男性有了些熟悉的感觉。“你怎么知道的?”素心端着水靠在沙发上斜眼诘问着她的男人。萧宇笑起来,用手搂过素心的头轻轻的枕在了自己的肩头,“那家公司就在金河大厦里,我刚毕业的时候在那幢大厦上过班,知道里面有家叫穹銎的公司。”素素躺在萧宇的怀里用撒娇的眼神看着他,“那家公司好吗?”萧宇对她笑了笑说,“应该是家不错的公司。”他又把眼神投向了水清,也把这个问题交给了水清让她自己来回答。水清抿着嘴唇上的水滴,为两张正在等待的面孔给出了一个简单的答案,“只是听一个朋友介绍过,说工资待遇还可以,所以想来试试。”“你今天参加了初试?”“恩,今天只是进行了一个简单的会谈,做了些自我介绍,核对了下报名信息。”“报名的人多吗?”“总共招聘15个,今天来了大概有一百多人。”“啊,这么多啊!看来竞争挺激烈的呀”。水清很坦然的笑了笑。“你有几成把握?”素心歪着头看着水清,眼神怀疑又不确定。
在两个女人闲聊之际,萧宇细细的看着水清的脸庞,他发现水清下巴正中心一颗笔尖大小的黑斑此时在静止的面容中瞬间颤动了一下,他看了看怀中的素素,察觉出了她表情中的轻视。水清先摆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然后说,“只能量力而行,全力以赴了,毕竟主动出击还是比坐以待毙好。”素素从萧宇怀中坐起来,向前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脖子说,“干嘛非要这样难为自己,逼自己出来工作呢?咦?你现在是单身,还是还和那个人好着呢?”水清的脸上顿时起了难堪,萧宇发现那颗黑斑在水清椭圆的下巴上紧绷着。“呵呵,一直都是我一个活啊,所以我要出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嘛!“水清笑的很轻松,但心里却觉得年龄不小的自己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坦白自己没有对象的事实,是件很难堪的事情。就好比是菜摊上一只放蔫了的黄瓜,没人想要买,但却还要躺在那里被人看上几下生硬的冷眼。
“下次面试的通知你们了吗?”萧宇又把话题拉了回来!“说是三天内,经过一些筛选会通知部分人进行第二轮选拔。”素心与萧宇互看了一眼,水清已从他们对望的眼神中明白了今晚的落脚之处成为了泡影。素心坐到水清身旁挽着她的胳膊说,“今天你难得来一次,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顿饭,再把在这儿的几个熟人叫出来聚聚。你说怎么样?”水清笑的很客气说,“好啊!”萧宇明白素素的意思,但还是觉得这种变相的逐客方式让他这个男主人感到有失面子。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灯光照亮了黑夜,素心挽着萧宇和水清在一家家明亮的橱窗前穿行,“你想吃什么?”萧宇绅士的问着水清。“我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随你们吃吧。”“咱们去吃那家的烧烤怎么样?”素素像个乖孩子般抬头看着萧宇,等待着他的肯定回答。“我也无所谓,随你。”萧宇用宠爱的语气复制了水清淡然的回答。“那就快点走,我都等不及了。”说着素素便拉着水清,萧宇快步向前跑了起来。“你慢点…”萧宇有些责备又无奈的说着。水清却因素心的突然奔跑慌了神,颠簸的视线,让她无法看清从眼前晃过的花花绿绿的招牌中是否有“住宿”“旅店”二字。
整顿饭中,更多的还是他们打情骂俏的小,水清只是微笑着用简单的只字片语为他们的亲昵说笑牵线搭桥。有人宠爱的女子无论走在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的中心。水清看着如鱼得水般,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素心,心里又泛出自卑来,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个陪笑的小丑。
晚九点三十三分,水清在一个路口同素心,萧宇道别,“现在就要走吗?”素心拉着水清的手说。“一会儿不是还约了其他人吗?不见他们了吗?”“下次吧!要是这份工作能安定下来,不就能天天见了吗?”“那你现在……”萧宇还没说完,素素便抢着说道“那你现在就早点回去吧!太晚了就更不安全了。”萧宇站在一旁闭了口,显然素素不想让自己问水清,那你现在去哪儿?不问就可以不对水清的住宿负责,也不用为她的安全担忧,还可以让自己免除了不尽地主之谊的惭愧。萧宇便装作不想打扰她们道别的样子,走远了几步,抽起了烟。当水清坐在了计程车里,他又站到素素的身边同她一起挥手向水清道别。水清看着后视镜中他们相依离去的背影,鼻子有些酸楚了起来。
“你去哪儿?”司机师傅问道。“您往附近住宿旅店较多的地方开。”看着车窗外陌生的建筑,水清的内心又生出坚强来,即使是一个人,她也不会畏惧在黑夜中的某个陌生的房间里停留。她能照顾好自己,她有着自己的追求,她一个人也可以过的很充实。
“刚才那两个人是你的朋友吧?”司机师傅问道。水清从窗外的夜景中扭过头来,说,“恩,他们是我的大学同学。”“那为什么不住在他们那儿呢?”水清从这位中年司机师傅的口气中听出了对素心和萧宇的责备,先前她心里的坚强因为这句多少有些温暖的话又化成了一股。“可能有些不方便。”水清又看起了窗外,刚才有些僵硬的心情变得柔软了许多。
在一条亮着很多小招牌的巷口,司机停了车。“你就在这下吧!这里的治安还不错。”“谢谢了师傅。”“没事儿,这是我的名片,要是有什事或者需要车就给我打电话。”水清看着离开的计程车,心里还在感叹着,这师傅真是个好人。
水清挨着一个个旅店寻问,不是没空床,就是太贵了。街头还有最后一家,挂着洗浴住宿的牌子。顺着牌子下方的箭头,水清在一条窄巷子里折来折去最后停在了一家小院前。正在柜台里记帐的大爷抬起眼来先送上一个笑脸,等着水清说话。水清用老练的口气问道,“你这儿还有空房吗?”大爷停止了手中的笔画,打量着水清,“几个人?”“一个。”“单人间有七十的,有四十的,你要住哪种?”“四……”
一个男人正摆着头上的水,光着上身从男浴中向这边走来。“老板,这水有点凉啊!”“你今天洗晚了,烧炉子的都回家了。明天早点下来保证水热。”“烧锅炉的每天几点下班?”男人认真的看着站在他们旁边的这个女人,白色衬衫,黑色职业裙,简单的妆容,一副沉默地守着自己心事的模样,正是下午他撞到的那个女子。“每天早上七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水清心里很感谢大爷恰时的说出了这句话,不然她真的会忍不住对眼前这个一直盯着自己看的流氓狠狠的瞪一眼。
“你是要住哪种房?”大爷接着向水清询问。“先看看七十的吧!”大爷领着水清转身向门口的一间房走去,水清依然能感到那双眼睛还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没有听见那人离开的脚步声。“就是这间!”黑暗的房间,左右墙上靠近房顶的地方各有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窗户,白色的床足够躺下两个人,整间屋子里充满了浓浓熟睡中呼出的气体和干燥的烟草味。
“就你一个人住?”大爷站在房间门口,满脸怀疑又一次问道。显然他把水清看成了那种来开房间的人。“恩,就我一人。再看看四十一晚的吧!”大爷又领着水清往二楼走去。那男人已经从柜台旁消失了。水清心里多了些安全感。楼上四十一晚的房间出乎意料的要比楼下七十一晚的好很多。窗户大而明亮,有电扇,有电视,屋里的空气也好很多,离厕所也近。看来,老板心里打着哄骗水清,多赚几个钱的算盘。“就这间吧!”水清摆出了笑脸,很庆幸自己没有钻进他的圈套。老板明知自己的把戏已被眼前的女孩识破,但仍笑出了一个老人应有的慈祥,“那就先下去登个记,交下钱,好吧。”
小译躺在床上,开着电视,眼睛看着门外的两个身影,看来那个女孩在对门的那间房住下了。
一进房间,水清就反锁上了门,白色的床单上有几块黄色的圆形污迹,棕色床头脱落漆皮的地方裸露着白色的粉渣,两旁床头柜前的门,歪歪斜斜的合着,水清走近蹲下拉开,里面存着的一污物,让她心里的恶心汹涌的翻滚着,她的手触电般的缩到胸口,站起身来。
对门的电视声也响了起来,小译回想着刚才在楼下的情形,那女孩额头右上方有点黑青,她刚才的表情显然没有认出我是谁。这到底是冤家路窄还是有缘相聚?
一觉醒来,电视机还开着,水清从床上坐了起来。十一点多的夜里,她想上厕所,但又有些害怕。对门的灯仍亮着,还有人没睡,应该不要紧的。水清拢了拢头发,打开门,刚把门拽上对面的门也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站在了她的面前。尽管他在努力的睁开眯着的眼,但走廊中明亮的光线让他的双眼在睁开与眯成缝的动作中反复着。“呵呵…”男人憨厚的笑了笑,做出一个让女士先走的手势。水清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对他刚才光着上身的形象已没了坏印象。她走在前面,身后那人的脚步声表明他的眼睛还没有从睡眠中适应过来。从厕所出来,等在外面的男人已经完全清醒,安静的站在离厕所较远的地方。水清看他时,他很绅士的向水清点了下头。等水清重新关上了房门他才走进厕所。
凌晨零零点零零分,失眠的两个人都在频繁的换着电视频道。她不是个凡事都需要依靠的人,一个人安静的生活也许正是她所需要的,但在陌生的房间里,在无法入眠的夜里,周边的一切似乎都隐藏着危险。她不愿躺在许多不知姓名,也不够光彩的人酣睡过的床上入睡。脑海里种种旅店犯罪的也让她不敢入睡。眼睛闭上了就不想再睁开,但心却要在长夜中保持着清醒,她在闪着荧光的电视机前煎熬着。
电视里的男主角正为了挽留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大雨中随着她的车奔跑着,声嘶力竭的告诉她,她是他今生唯一深爱着的女人。多么的画面啊,小译却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挑战,为什么爱情的世界里,男人总是唯一的那个为了爱情不管不顾放下自尊的人?他现在停留在这个低级旅店里,就是希望能和娟儿回到从前彼此依赖与照顾的中,可娟儿却连他的电话也不接。荧光闪烁的电视机前,小译烦躁的抽着烟,明明知道自己三年多的等待无法恢复时间、距离对他们爱情产生的侵蚀,但他心中对娟儿的想念让他始终无法走出曾经的感情,重新开始。烟雾在房间里弥漫着,一缕缕,变化着形状,消散在空中,但那种让人内心的忧愁越发凌乱的气味却不能散去。
清晨醒来已是九点多,水清出去吃了早点,顺便买了些干粮,三天的等待就在房间里开始了。每当夜幕又来临时,水清便会感到失望,手机没有响起,是那家公司还没做出决定,还是自己已经被排除在了复试的名单之外?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直想到处旅行的水清此时却没了一个人出去走走的心情。漂亮的衣服,美味的小吃,自由的流浪感都无法牵引水清走出忐忑的心情。等待,等待,似乎每件事都需要经过耐心的等待才会有个结果,但等到头得到的又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那个结果。她用尽所有安慰的语言让自己耐心的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那个他的出现。不论素心和潇宇在她面前有多甜蜜,她都相信她与那个懂她,爱她的人会有更加甜蜜的生活,她等待的是属于她的唯一。
第二天的晚上下起了暴雨,水清在雷声中惊醒,听起了雨声。记得小时候一下雨妈妈就会带着她和姐姐去别人家避雨,生怕一家人住的危房会经不住雨水的冲刷垮了下来。东一家西一家的坐坐,母子三人受尽了白眼,可只要下起了雨妈妈仍会一左一右的拉着她和姐姐带着微笑去敲别人家的门。妈妈很少为住危房的事生气,她对房子的报怨,水清只记得一句。
那时她还在上小学,妈妈指着一幢幢灯火通明的楼房对她说,“你看有那么多楼房,但是没一间是我们的。”也许从那时起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大房自就成了水清最大的愿望。再在卧室里放一张很大很大的床,每天起来能看见亲人的笑脸,这就是水清理想中美好的生活。但此时的她却躺在满床潮湿味的房间里,身上装着不超过五十元的现金。怎么办呢?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该去哪儿呢?
潇宇的手机在枕边闪烁着,早被雷声惊醒的潇宇拿起手机,小心的走到离卧室最远的阳台上,接了起来。一个娇弱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潇宇是我!外面下雨了……”“恩。”潇宇压着气息回应到。“明天我就要出国了。”“哦。”潇宇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的出国两字让他心里紧了一下,但立刻又感到仿佛是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沉到了海底。“那你路上小心!”“潇宇,你还记得…”潇宇的心又紧了起来,她还是提到那些他和她的曾经。
“我这几个月去了一个很少人知道的地方,那里有个峡谷,很长很长的峡谷,里面开满了蝴蝶花,紫色的,黄色的……”潇宇望了望卧室的门,心里紧张着,但却不愿挂了她的电话。“你知道美丽峡谷的尽头是什么吗?是一堆乱石。我爬过乱石,发现不远处就是条公路。我终于明白了你说的,爱情是绚烂的,但绚烂终究是要回到现实……”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成抽泣。潇宇拿着手机,内心的情绪堵住了喉咙。“我知道,你不是不爱我了!我现在明白了,在你说这句话的时侯才是你最爱我的时候,潇宇……”电话那头无法遮拦的哭泣,让潇宇也流下了眼泪,“娟儿…”他堵住话筒深深吸了口气,调整着情绪,“娟儿,我…我现在…”“你明天来送我吧!在咱们见面的地方。”
潇宇拿着手机看着打在窗户上的一粒粒雨珠。一阵烟味传来,还没等他完全转过身素素已经把一支烟递到了他的嘴里。潇宇刚要解释,素素却转身进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也点起了一支烟。她明明知道潇宇最反感的就是她满身的烟味。可此时她什么没也不在乎了,潇宇却什么也没说。两个人都沉默的坐在沙发上,窗外的雨声愈来愈大。
当两支香烟都快燃尽了时,素素撵灭了火星,冷淡的问道,“这就是你从来不关机的理由吗?”潇宇夹着香烟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素素的这句话让他自己也最终明白了自己晚上从不关机的原因。即使在陪素素逛街,手机快没电了他也要找个借口回家为手机充电,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人们常说的手机控,没了手机就觉得缺了点什么。原来他一直都在等着娟儿的电话。心里那颗一直未落的石头,原来是想再次听到她的声音。
“素素,我……”他想给素素一个解释,但他不知道此刻的想法是否就是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如果他以前在自己也不清楚有没有完全忘掉娟儿的情况下就牵起了素素的手,是对素素的一种伤害,那他此时的解释很可能又会是一个对素素的伤害。素素在黑暗中看着潇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继续保持沉默的样子,心里不禁的嘲笑起了自己,“李素心啊,李素心,你怎么总是喜欢爱着,爱着别人的男人呢?你他妈的是瞎子吗?”
第三天天亮时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了,水清刚刚睡着便有人敲响了她的门,“谁啊!”水清有些担心的问着。“是我。”是旅店老板。“什么事啊!”水清还是害怕。“你这儿有没有漏雨啊!”水清看了看四周,“没有漏雨。”“哦,那你就不用开门了。”老板下楼后,水清悄悄的拉开了门,只见对面的房间大敞着门,一面被浸得一长条一长条黑渍的,湿漉漉的墙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早晨十点多她在买饭回来的路上,远远的就看见个身穿着白色衬衣绿色军裤的男人在旅店的房顶上忙碌着。“嘿,你在干什么?”水清也没预料到自己能喊出这么清脆的声音。男人直起腰回过头。是她。小译小心的转过身子,像个孩子解释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的模样,“房顶漏水,补房顶呢。”水清突然觉得自己仿佛和他很熟,对他有很多话要说,但她还是只说了句,“啊,那你修吧!”在垮入门槛时她又更高声的补了一句,“小心点儿。”小译充满信心的回了句,“没事儿。”
一上午,水清躺在床上,只帖了层窗纸的门窗外,对门那男人的身影来来回回。这是最后一天了,怎么还没来通知呢?水清心烦地使劲捶着床,两条腿一顿乱蹬。难道又是一次无果的等待?她到底比别人差在哪儿了?水清平躺在床上,塑料房顶上一片片黑色的苍蝇屎仿佛在摇摇欲坠,“还大房子呢,连个这种破旅店都住不起。”想到自己努力奋斗着的生活还是那么遥远,水清心里一酸,眼中涌起泪来。但她又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从眼眶中翻滚出来。在这里流眼泪,连条擦眼泪的干净毛巾也没有,也不会有人跑来安慰,结局只能是独自个儿肿着眼睛心里发疼。
下午三点,阳光终于进入了小译的房间,潮湿的房间里开始慢慢升温,小译疲惫的身子从闷热中醒来。当他刚拉开门通风降温时,对门里“呀!”的一声尖叫,把他昏昏欲睡的神经吓了个清醒。“这是怎么了?看来是有什么好事。”小译听着那间房子里手舞足蹈的声音,心里也涌出了些喜悦。回到床上小译似乎发现了这些好心情有点来路不明,“我跟着高兴什么呀,我又没啥好事。这旅店是住不下去了,秦叔还没消息,我还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呢?我和娟儿的事也没个头绪,放不下又拿不起。烦!”小译又抽起了烟,仿佛心里事多时,最的就是嘴巴了,非得让它吧嗒几下才能让心里的烦躁减少些。
水清开门出来看见对门那男人平躺在床上抽着烟的样子,心里生出些同情来。一个也是正处于创业期的大男人住在一个不到十平米雨渍斑斑的房间里一定比一个处于同样环境中的女人心情更糟。小译扭过头看着停留在门口的她。她在脸上带起了笑容,犹豫着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小译从床上坐起来,低头撵灭着烟头,当他抬起头来时,满脸的心事已变成一副笑呵呵的模样。“有事啊?”小译说这句话时仿佛把自己的一副好心肠也挂在了脸上。但从水清眼里走进她心里的却是他抬起头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这种像是将满心愁苦一笑而过的动作,是那个人离开她时给她留下的最后一点。不同的是,曾经的那个人,带着微笑抬起头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是,“你了解你自己吗?”在那个人抬起头之前他还有些难过的问了句,“你了解我吗?”每当想起那个人,水清脑海里最清晰的就是他的这两句话,还有他离开前最后一眼充满憎恨的目光。
“怎样才算了解一个人呢?是要懂得他的每一个眼神?还是要了解他性格的全部?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的了解另一个人吗?我不了解他吗?我不了解自己吗?你又了解自己,了解我吗?我们想要的究竟是不是同一种生活”小译看着眼前这个正忙于整理脑海各种杂事而有些发痴的女人有些好奇了起来,“你是有什么事要帮忙吧?”笑容又重新回到水清的脸上,她摇了摇头。“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生病了呢。”小译站了起来“呵呵,没有,就是躺着休息休息。你这是要出去吗?”“恩,出去吃点饭。”小译点了点头。两人沉默了起来,水清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左手捋着耳边的一束头发,嘴巴不经意的说了句,“要不你也一起去?”听着这句话,小译和水清都有些吃惊的看着对方。水清更是为自己无意识冒出的这句话感到摸不着头脑,整张脸上,眉毛,鼻子,眼睛,下巴都慌乱了起来。双唇紧闭着正在为自己刚才脱离大脑指挥的单独行动自责着。小译显然读懂了她的面部表情,几秒的不知所错之后,他很高兴的说,“行啊!正好我也想去吃饭。”小译像是再次确认她的意思似的又问了句,“那……我去拿衣服?”水清点了点头,嘴角的笑容显然表明她已经对一会儿自己要与这陌生个男人一起吃饭的事实做好了心里准备。
街道上行人满满的,水清走在前面,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知道身后的人群里有一个人在默默的跟着自己,在看着自己的后脑勺,她想要停下来转头等他再与自己靠近些,但想到一转头可能会与他的眼神相碰,心里便有些紧张有些害怕。一段路程过后,水清突然想到,去哪儿吃呢?不能只由自己做决定。她一时忘了之前不敢回头的种种理由,果断的停足,转身,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你没事吧?”有点耳熟的一句话,水清连忙摆手说,“没事。”“忘拿什么了吗?怎么突然就停下来了呢?”水清抬头看着小译,走了十多分钟的路,她一直都没感觉到他离自己是如此之近。水清的心里突然涌出了许多莫名的兴奋,完全丧失了平时的沉稳,有些急切的问道,“我叫夏水清,你叫什么呢?”小译又一次因眼前这个女孩毫无预兆却充满热情的乱语感到心跳加速,“我啊,我叫陈小译。翻译的译。”水清懂了似的点了点头。“哦。陈小译,咱们去哪儿吃饭呢?”“你不知道去哪儿呀,我看你的脚步走的挺有方向感的啊,还以为你有目的地了呢?”水清摇了摇头,“没有。我对这里还不很熟。”“那……你吃过这里的清水煮鱼吗?”水清又摇了摇头。“那咱们就沿着这条街,走到尽头向左拐,马路对面就有家老字号,味道特别好。”水清脸上的流露出的食欲让小译感到很高兴,看来自己的建议很对她的胃口。
又是十几分钟的步行,水清始终走在小译的左手边,认真的听着小译对这座城市里的美食眉飞色舞的介绍。“等等……”小译一把拉住了水清的胳膊,“还有三秒就绿灯了,咱们先等等再过马路。安全第一。”水清感到自己被夜风拂过的胳膊传来了暖暖的温度,虽然一米六三的她和大概一米八左右的他并排站着已经显得有些娇小了,现在他还用大手握着她的胳膊,让她感到自己就象个非常依赖他的孩子一样。这种有某个人可以依靠的感觉,让水清一个人坚强了太久的心瞬间装满了感动。
“好了,现在过吧!”看着水清有些沉默的表情,小译以为是自己的举动让她感到不舒服,便松开了手。水清走在前面,小译紧跟在后面,他在想是否应该为自己刚才有些冒犯的行为道歉,却不知道水清现在正带着一种很轻松,很满足的微笑心里窃喜。她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种只为自己存在的贴心照顾了。此时水清的心里就像有个小女孩,正蹦蹦跳跳的拍着手说,“陈小译真好,呵呵,陈小译真好……”
“就是这家。”小译的提醒让水清从小女孩的中回到了现实。两个人挑了张靠窗的桌子。窗外行人来来往往,车辆穿梭,是个纷繁的世界,窗里几束暖色的灯光照着红色的桌布,白色的吊椅上盛放着两颗年轻跳动的心,一张桌子所在的地方此时只属于小译和水清两个人。
两排路灯下,李素心已一个人在水泥台阶上坐了很久,一只棕色的皮包在她怀里捂出了温度。“如果真的离开了,就不会再重新开始了。李素心你到底还要不要继续爱他?”地上又多了些烟灰,素心沉静在自己的心事里,完全忽略了路人对她投来的异样眼光。或是惊讶于一女子在抽烟,或是被她抽烟时如痴如醉神情所吸引。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声斩断了素心内心的犹豫,“回!干嘛要爱着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呢?你李素心这么一个优秀的人,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
素心挎起棕色皮包向一号楼,四层走去。两个月来,已经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回的楼梯,素心却走得紧张了起来,仿佛自己正走向一个从未去过又不得不去的地方。她站在门口调整着心情,按响了门铃。“素心。”潇宇看到失踪了一天的素心时有些兴奋。“我,我回来拿点东西。”素心有些拘束的往屋内指了指。潇宇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挡在门口,不好意思的为素心让开了路。走进房间的素心,看到墙上自己和他的照片心里难过了起来。离开他又要把自己的心从依赖了很久的另一颗心上撕下来,带着它重新漂泊,寻找下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素心拿起床上的一个枕头说,“这个绣花长枕……”潇宇敢忙说道,“你可以带走。”素心听着这句没有丝毫挽留味道的话,冷冷的笑出了声。她夹着那个绣花长枕,提着一皮包的衣服走到了门口,潇宇也为不挽留素心的自己感到尴尬,昨天她还是他世界里的三分之二,今天怎么连留她在身边的想法都变得飘乎不定了呢?他们两站在门口都沉默了起来,不知道该怎样道别。
“你……”潇宇刚想说些什么,素心向他投来的眼神又让他紧张的忘了该说什么?两人又都低下了头,不好意思的打着哈哈。此刻的素心,心里全是舍不得,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了熟悉的生活,依然深爱的人,舍不得就这样把自己以为是一辈子的生活变成回忆。可是还能怎么办呢,他心里又生出了另一个她,他没有挽留你,他选择了另一个人,即使你留下来,陪伴在你身边的是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何必要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一种三个人都很失意的悲剧呢?
“你……”潇宇迅速的抬起了头,他心里还是希望素心能留下一句告别,让他在整理出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后再为他们的感情给出个答案。“你能帮我拿下洗手间的牙刷吗?”潇宇点了点头,向洗手间走去。素心在他进去的一瞬间,快速的扯下了壁纸上的一张照片,放进了衣兜。潇宇在递给素心牙刷时终于说出了心里的一句话,“给我点时间,我……给我点时间。”虽然不是直白的挽留,素心心里还是有了些感动,至少她有时间来慢慢接受一个与自己热恋的人变成一个普通朋友。素心淡淡的一笑,退到了门外,轻轻的合上了门。潇宇站在关闭的门前,心里难过的想起了他们之间经历的快乐。“就这样让她离开了。”潇宇坐在沙发上,没有勇气走到阳台看着素心离开的背影,他确实是爱着素心的,可他心里到底在犹豫着什么呢?潇宇也对自己杂乱的内心想法没了办法,狂躁的乱抓着自己的头发。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他看出了对面壁纸上一张照片大小的空缺。
夜幕里的大多数行人都有自己目的地,素心抱着长枕,挎着大包,头也不抬的路过一个又一个路口,她的心思正忙于沉淀自己难过的心情,没有空暇去思考自己今晚的落脚处。
明亮的落地窗前,两个本不熟悉的人已互相开起了玩笑。水清有些好奇的问着,“很多女孩子都喜欢兵哥哥,像你这样的,追求者应该有一个足球队吧?”“呵呵,哪有哪有。”小译有些不好意思的大笑着。但笑着笑着水清看出小译有些沉默了起来。“嘿,你怎么了!”小译摇了摇头。“整个表情都在说你心里有事,什么事,说出来,看我能给你点什么建议?”小译摇着半杯啤酒,说,“我来这儿就是为了一个女孩。”这句话让水清从今夜的专宠中清醒了过来。他不喜欢我,他心里有另一个人。“可是她却不肯见我。”说完,小译一口气喝完了杯里的酒。“你是在追求她吗?”水清已把自己送回到了一个沉稳的角色中。小译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笑着说,“我们高中毕业时就相爱了,她上了大学,我去当了兵,说好等她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可我却在部队多留了三年。就是这三年,让她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也明白我常年不在她身边,对她来说我就像个隐形人,不能时刻陪着她,照顾她。但我真的很爱她,我也一直在想办法弥补,我常连夜回来,一点时间也不愿浪费的陪着她,可是……我希望我的付出能让她看到我在努力给她一个未来,可她……”小译无奈的笑了把已经到了眼眶边缘的泪又随着一口酒收了回去,随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距离太远了,我们没可能回到从前了。”
水清静着心,听得很认真,听的耳朵里,心里都是-—他很爱她!他很爱她!他很爱她!你水清算什么呢?难道你还指望这个喜欢着别人的人来喜欢你吗?想着想着水清又把自己推回到了卑微的位置上。
发泄般把自己憋在心里无奈的冤屈都都扔了出来的小译,心里的似乎在做最后一次的汹涌,难过极了,但他也真的明白了,接受了自己与娟儿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的事实。
水清同小译一样安静的看起了窗外,她在等待一颗起伏的心恢复平静。“其实能为一个人不顾一切的付出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水清呷着饮料,看着对面的小译微笑。小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狠劲地咽了下去,“你呢?你也在为一个人不顾一切的付出着吗?”水清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她从来都没有为谁努力的付出过什么。但她在恍然之间察觉了自己对那个人的冷漠行为之后,就一直渴望再遇见一个爱她的人,然后不顾一切的去爱他,想方设法地讨他开心,认认真真的为他做好每件事,让他占据着自己生命的三分之二。可是,想遇见那个人真的太难了。
“太难了。”水清不禁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声。“什么太难了?”小译睁大了眼睛看着水清。他注意到了水清下巴上的那颗芝麻大小的黑痣。“遇见一个可以让自己完全付出的人太难了。”水清笑了,那颗痣也跟着笑了。小译想起了他第一次看见这颗痣时,它同下巴一起一副欲哭又强忍着的表情。想到这儿,小译笑出了声。水清听出了他笑声中的异样,那笑并不是因自己的回答而起,但她不敢追问他发笑的原因是什么,生怕他说出的可笑之处源于自己,何必要自取其辱呢?
“你想遇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想遇见一个高大,憨厚又体贴的人,她看了看眼前的小译生出不好意思来,这个人似乎完全符合她的要求,如果坦白的说出来岂不是很尴尬?“什么样的人都很难遇到”“不会吧?一定是你要求过高了。”“要求高吗?在遇见那个合适的人之前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要求。”小译看着水清有些较真的模样,不忍再和她争辩下去,包容的笑了笑,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离开这儿?”水清摇了摇头,“说不准!”
夜,总会在重重的心事中变的漫长。零点过后的深夜,失眠的心都沉甸甸的,理智正在帮它们决定该放弃什么,好让心能在天亮之前摆脱压抑的心情。素心坐在列车上,看着窗外漆黑的世界发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逃离这个城市。当她发现今夜的自己无处可去时,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回家,回到那个永远都会属于自己的地方。此时心里的伤痛带给她的宁静让她想起了妈妈常说的,“你回来,回来一家人聚一聚。”妈妈是唯一爱素心超过了素心爱自己的人。不知怎么地,现在满脑子都是妈妈的模样。
素心靠着怀中的绣花长枕流着眼泪,是委屈,还是气愤呢?如果当初并没有执著的靠近潇宇,或许自己现在也不会落个的下场。从你和他的第一个拥抱开始,你就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一种深藏的回避,你却从来都没有追问过,他的内心到底隐藏着什么。你是害怕,怕从他心底问出一个人来,一个你永远都无法替代的人。每当他开始沉默时,你就感到不安,你看得出他在想她,想得都忘了现在他的身边已有了你。你就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等待着,祈祷着,希望他能开口对你说一句话,希望他心里的那个人儿只是个虚影不会改变你现在的生活。可结局呢?他一次又一次的沉默,让那个人在他心里扎的根越来越深,最终占据了他心里全部的位置,没给你留一丁点儿立足的地方。李素心啊,李素心你有勇气去爱一个不能全心全意爱你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勇敢的要求他把那个人从心里驱逐出去呢?你到底是希望他爱着你,还是只求有个自己心爱的人留在身边?现在好了,他回到了她的身边,而你只是他的回忆,也许他根本不会再想起你,他会为他心爱的女人守卫着最完整的“领土”,依然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你在或者不在他身边,他的心里都不会有你。
“哼~”素心冷笑了一声,觉得自己真的很可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付出会不会有结果,只是凭由着一颗心去做决定,喜欢便放纵的去喜欢,想和他在一起便一门心思的要和他在一起,根本没有意料到,即使是一颗爱到体无完肤的心也无法求得一段长久的爱情。哭吧,哭着告诉自己,只有两颗彼此相吸的心才能获得真正的爱情。
快速行驶的列车上,素心趴在一条绣花长枕上呜呜的哭泣着,外面的黑夜已经让世界失去了轮廓,车厢里的人都摆着各自的姿势陷在了睡梦中。
水清在床上大睁着眼,几天的住宿她已经习惯了房间里的气息,布局,她想她只是为明天第二轮的面试感到紧张,失眠,可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小译对自己说话时的神情,和在路口他那有力的一拽。真的很喜欢他!水清不觉得笑了起来。他对我有没有好感呢?他不可能喜欢上我的,饭桌上他那么动情的说着他很爱她,他怎么可能喜欢你呢?想到这儿水清的心里又生出了想哭的冲动,为什么自己想要得到的爱情总是停留在只能相望的彼岸呢?每次的心动都只能被抑制在内心深处等它慢慢消散想要不顾一切的爱一个人就这么难吗?在一点多的深夜,水清枕着左手又翻过身枕着右手,来来回回,失眠的痛苦让她开始觉得自己因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而焦虑实在没什么道理,更何况那个人心里明明装着别人,何苦要为他相思难眠呢?最重要的还是天亮之后的面试。
清晨起来,水清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心里已恢复了最初来这里时的平静,没了多余的感受。他只是个与你偶然相遇的好人,你和他不可能有更长的故事,就此告别吧!水清在小译的房门前停留了一会儿,她没打算敲门和他说再见,心里模糊的感情也让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再见。
来到楼下,水清正在与老板商量退房的事情,一个男子光着上身从男浴里走了出来,是小译。“你在洗澡?”显然水清对小译这么早起来洗澡感到诧异!小译看到水清对自己的注视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借毛巾擦着胸口,遮住了半个裸露的上身。“呵呵,昨天晚上喝的有点多,躺下就睡了,也没洗个澡,所以早上醒来先来了趟澡堂。”“哦。”水清本以为自己在失眠的痛苦中已经剔除干净了心里对小译的好感,可他的笑容,他说话时的语调,又让她感到自己对眼前的这个人有着强烈的喜欢之情。心里的平静顿时成了晃荡的湖水。
“你也起这么早啊!是在退房吗?”说着小译向她靠近,俯身看起了老板正在查询的登记簿。水清努力装作很自然的样子,感受着小译靠近时带来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香味。“你这是洗发露还是沐浴液?”水清的嘴又脱离了大脑的控制随便开了口。“恩?”小译对水清没头没脑的发问感到奇怪。“什么?”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有多余的异物。水清第一次与他这么近距离的对视,脸上的表情再也保持不了了自然。她退后了一步,用手指了指他的胳膊说,“我是说,你身上的味道是洗发露的还是沐浴液的?”“哦,是洗发水的。”小译看出了水清的不自在,又用毛巾擦来擦去遮挡着暴露在外的肌肤。“好了,这是押金。”旅店老板把钱递到了水清手里。水清拿着钱看着小译说,“那,我就先走了。”“好。再见!”当小译想再和水清对视一笑时水清已急忙转过了身向门外走去!
坐在计程车里,水清又进入了一种流浪汉般无所牵挂的心情,对过去没有什么留恋,对未来也没有太多的憧憬,就象深山里一片平静的湖面呈现着静默的深蓝色。
来到金河大厦前,水清已不在惊讶于它的高大,她像个老员工般,熟练的走完四十多个台阶,进入大厅,乘电梯来到第六层,用微笑向前台咨询面试的相关事宜。她坐在会议室门口米白的沙发上,看着穿着正装,挂着胸牌的人,从她眼前走过。她注视着她们,欣赏着她们的妆容,猜测着她们的职位和工作,她们都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向前看着,没有人向水清投来关注的目光。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个人同水清一起等待面试,她们彼此相视一笑之后,就又回到了各自的心事之中。
正当水清认真的翻阅着自己准备的面试资料时,连贯的“咯噔咯噔”声停止在了她的面前,“请问,面试是在这里等候吗?”粉色鱼口高跟鞋,薄如蝉翼般透明丝袜,细长的腿,粉色短裙,白色荷叶领裸袖衬衫,白皙的脸庞,甜甜的笑容,一副高雅又讨人喜欢的模样。“恩”水清点了点头。眼前的这两个人就是上次在电梯里相遇的那两个女孩,白色荷叶领旁边的女孩,穿着胸口系带的白色纱质半透明长袖,一条黑色细口长裤,白色厚底凉鞋,五个脚趾头在透明的丝袜里显着可爱。“咱们先在这里坐坐。”两个女孩姿态高雅的坐在了水清对面,她们翻阅着杂志的白皙手指,和那娇弱的交谈声让水清的自信心胆怯了起来。这个职位总共才聘两个人,现在已经有五个人来参加面试,个个都那么优秀,你能竞争到其中的一个职位吗?看着眼前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水清觉得自己仿佛是来为面试凑人数的,心情低落了起来,可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要是不拼一次就这样放弃,心里一定会更难受。
水清走到落地玻璃前看着窗外的风景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大厦的后面就是一个公园,一片大湖上有游船,有红色亭子和回廊,还有一坐白色的石桥。那桥上站立着两个人,淡蓝色的长裙,一顶大边遮阳帽,身材高挑,样子静好。另一个白色体恤,宽松牛仔裤,寸发,模样挺帅。
那不是潇宇吗?水清心里紧张了起来,似乎自己在窥看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确实是他,他来这儿干什么呢?他们对望着,是在说些什么吗?只见那女孩扑到了潇宇的怀里,抖动着肩膀,明显哭的很伤心。潇宇摘下她的帽子,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水清翻出了手机,想给素心打电话,她才想起她只是在聊天中得知了素心的地址,并没有她的电话。何必要多管闲事呢?也许那个女孩只是潇宇的一个亲人罢了。他们紧紧的抱着,看得出娟儿对这个人有多么依赖。
“这孩子一点儿也不注意形象。”秦董事一脸怒气的离开了窗户边儿。小译却还在痴痴的看着,一年多没见过娟儿了,还是第一次见她穿长裙,完全没了以前耍赖霸道的假小子模样,眼前的小娟儿才是个真正长大了的女人。看来我和她之间真的正如她所说,兄妹之情多于爱情。既然她已经找到了自己需要的爱情,我又何必在这儿与她纠缠不清呢?
小译转过身,笑了笑对秦董事说,“秦叔,我来是想告诉您,我爸爸在家那边给我找了个事做,所以就不能留在这儿帮您的忙了!”秦叔看出了小译笑容中的勉强,也很理解小译心里对小娟儿的感情。他走过来拍了拍小译的肩膀说,“以后有事尽管找秦叔,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小译从金河大厦走出来,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这么多年的牵挂、付出终于有了个了结。他的心很久都没有这么宽敞过了,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明亮了很多,天空很蓝,很高,他又有了欣赏周边事物的心情。站在门口,小译想起了他撞到水清的那天,他也是站在这里发现天空很高很蓝。也许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就能装下更多的事物了,而不只是一个娟儿。
回到旅店,小译也退了房间,他看到水清的名字就在自己名字的下边。“给你,这是你的押金。慢走啊!”“恩。”小译对旅店老板笑了笑。正当老板准备合上登记簿时,小译却转身用手摁住了那一页,“等等老板,我想记个电话。”“行,你要记谁的电话?是那个女孩的吗?”说着旅店老板从老花镜的上边觑了他一眼。小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就是这个吧!”小译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看得很仔细,存在了手机里。他走到一片树荫下拨通了电话,“喂?”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你是谁啊?是要用车吗?”小译挂了电话,心里失望极了。谁能想到她留的是个出租车司机的电话呢?看来我们是有缘无份只能擦肩而过了。
面试结束后,水清坐在小篷车里,原路返回。下午两点多的太阳把马路烤的热气腾腾,小篷车又来到那片桃林前,一阵风吹过,水清似乎闻到了什么,她有些兴奋的把头探出窗外深呼吸,是桃花的香味。刚才心里的低落也被桃花的香味浸出一丝甜味来。水清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做过的一个心理测试,她选择的房子暗示她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对待事情常常会生出疑虑,害怕接受新的事物,偶尔也会因产生的不自信而失去对事物的判断能力。她原先以为自己选择房子只是因为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和希望能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而那些解释都只是写来为了增加测试的乐趣而已。现在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之所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是因为自己从来都没有不顾一切的去争取过,总是随遇而安,等着别人来宣布自己结局。对工作是这样,对自己内心的悸动也是这样,从来没有敞开过自己的内心,去做一件自己心底真正渴望做的事。难道真的要这样一无所有又无所付出的继续下去吗?
水清拿起手机拨通了记在心里的一个号码,“喂,是陈小译吗?”“是我。你是,夏水清吗?”
他们拿着电话,听着彼此的声音,谁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内心会这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