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花季

　　

　　三年级
　　
　　下课铃一响，好多同学便围了过来，欢悦好奇的问这问那，“你是哪的人啊？”一个同学抢着问。
　　
　　“承德，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女孩含笑认真的回答。
　　
　　“山，是什么样子啊？”那个同学一脸困惑的表情，探求的问。
　　
　　“山，有四季的颜。春天，莺飞草长，漫山遍野都是各色的野花，河融水涨，温软的风微醺着耕翻土地的泥土香，便去捉鱼，摘花，挖野菜；夏天雨水多，晴天和去采草药，雨停就去采蘑菇；循果香，用竹竿打野果，谷垛里捉迷藏；冬天啥也不能做，围着火炉烤年糕，烤甜薯。”女孩一脸的讲着，簇拥着她的同学都入了迷！
　　
　　女孩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是追随南下城市打工的父母才来到了这所城市郊区的小学，是父亲花钱找高人，据说是校长的朋友，才免去了高额的学杂费，才有机会进入这所学校读书，学习。家乡再好，褶皱里的小山村经济凋敝，凄楚，父母也是为生计所迫。想到这，女孩神色不禁黯然，话锋一转，便开始夸赞了这个，很新很新的平原城市，街道，超市，商场，有好的邻人！
　　
　　“你叫什么啊？”一个留着齐耳学生头的女生问。橘红色的敞穿棉服，这是女孩妈妈外出打工回家给她买过的样式，也是今年流行的。
　　
　　“于秀兰。”女孩着回答了她！女生笑的很好看，觉得平易近人，很好相处。在以后的交往中，得知这位女生叫苏颖，人缘极好，学习位列三好，是这个新班级的班长。
　　
　　朝花夕拾，美好，怜惜。
　　
　　时光推移，“新同学”的新鲜，神秘逐渐褪了色彩，一切都变得平淡，自然，顺理成章。
　　
　　五年级
　　
　　吃过晚饭，实在再也按捺不住充满期待，又害怕焦虑的，女孩在爸爸的鼓舞下，给班主任打了电话，问了成绩。
　　
　　仿佛又一次被嘲弄了般，第四名！？第四名？！而苏颖，第三名！
　　
　　这充分说明了女孩与“三好学生”彻底无缘了吗？
　　
　　苏颖写的字很好看，玲珑秀气，不比女孩的“龙飞凤舞”。班级争相以她的字为模板，而女孩也同样是她的粉丝。不知爸爸劝过责备过多少遍，要把字写的大气钢炼些，女孩都执拗着坚持写小字的习惯。
　　
　　苏颖背的课文快又精准，为了不落后，新课本刚发下来，把标记着“背诵”字样的课文熟记于心，所以排着队备战的考察时，总能和苏颖一起，班里的前三名或前五名背下来。当然，最让女孩津津乐道的谈资是，老师给背诵课文前几名学生的“代查权。”
　　
　　苏颖的人缘极好，可任意跳跃翻飞在橡皮筋之上，可以敏捷闪躲丢沙包的攻击，时而还可以在课上一展歌喉，同学们喝彩不断。
　　
　　不知是不是插班生的原因，论功课，玩游戏，老师的宠爱，女孩都输给了苏颖。被如此优秀的苏颖一直相比着，女孩的世界总多着那么一丝淡淡的忧伤。
　　
　　数学课老师换了，新来的数学老师总是喜欢检查作业。有一次，老师让没完成作业的同学举手，女孩没有完成作业，虽不是成绩第一名的她也算是尖子生队伍里面的吧！女孩心里像装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怦怦的乱跳。女孩硬着头皮，在课桌里翻找着什么，这么丢人的事，怎么好意思承认呢？
　　
　　“老师，于秀兰没完成作业！”声音大的震耳欲聋，女孩的心更加紧张了，恨极了这个打小报告的同桌。高跟皮鞋的声音越来越近，“老师，我把作业忘在家里了。”声音小的女孩自己都几乎听不到，老师叫女孩回家去拿作业，尴尬恼羞的她真的恨极了。她的谎言被揭穿，那节课，中很痛苦。长大的她总在回忆，那一节课，究竟是数学抛弃了她，还是她抛弃了数学。
　　
　　女孩喜欢考试，因为考试能证明仅存的可怜的成绩，还能让某些人羡慕一下，还可以让他人抄自己的答题，满足下自己的虚荣心。
　　
　　有一天，女孩偷听了父母在厨房里的悄悄话。“他们数学老师说，她只是中上等的学生。”母亲烹制好的饭菜香味从窗户缝，门的缝隙里窜出来，打趣着女孩的味蕾，和已经咕噜咕噜喧闹的肚子！
　　
　　女孩回到自己的小屋，若有所思，暗自伤怀了良久。
　　
　　初中
　　
　　女孩觉得好冷清，热闹的是她们，自己什么也没有！
　　
　　大家暧昧的围着苏颖，嬉笑怒骂，好不言欢。苏颖咬着一只米白色，有米老鼠印花精巧的笔，思考着什么，桌子上是有江南水乡的图案，白墙黑瓦，流水落花，参差错落，信纸下脚镶有拿着油纸伞走在青石子路上彳亍的姑娘。围着的同学，唧唧喳喳建议着怎么写，那个又说不行，会伤了那个帅哥的心。
　　
　　女孩知道，那些精美的信纸是用来传达所谓的情书的，至于什么是，她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去思考，下课除了上厕所，就呆在座位上，冷清。
　　
　　“上学期考试的卷子是你抄的吧？”老师含笑的问。这所城市郊区的中学，作业可以抄，考试也可以抄，老师仅会关心班里的前五六名，有希望考上重点高中的同学。女孩觉得，这也不是老师的错，听说惹到学生，被闹事的学生揍一顿，甚至丢掉工作的老师，也数见不鲜。久而久之，也就世态炎凉了吧！
　　
　　“没，真的是我自己写的。”女孩强调着，初一的数学上学期还好，下学期就糟糕的听不懂了！女孩还是坚持数学课上认真专致，可成绩下滑的很快，女孩又很懒，听不懂的下课也就不去研究她们了。老师让她把作业本上的数学题改好，再给她批阅。
　　
　　走在放学的路上，正直夕阳西下，清新宜人的花草伴随春泥的芳香，弥漫开来，女孩贪婪的吮吸着，她喜欢自然，又想起了家乡漫山遍野的杏花，冰消融欢快流淌的小溪，以及蓝色天幕上闪闪眨眼睛的星星。
　　
　　可是在这个经济发达，工业污染严重的华北平原城市，是灰蒙蒙的天空，是泛着绿色泡沫的臭水沟，是建筑工地上漂浮的混凝土。
　　
　　女孩皱了皱眉，又浸在了她的思想世界。她还是会喜悦微风下层层绿浪的麦海，会欢颜夏初馥郁满城的雪白色的槐花，会开心的去果园摘红通通的苹果，黄橙橙的雪梨。其实，这里也挺好的，还有的商场，女孩撇撇嘴，开心的加快了脚步，也许家里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等她了。
　　
　　街道旁的一个绿墨色漆的门打开了，走出了个少年，这里是网吧，女孩没有进去过，但从同学们的谈话中得知。少年个子高高瘦瘦，白色的衬衣，碎散短发，面庞干净清爽，克莱茵色的牛仔裤，运动鞋，步子轻盈快捷。少年从身边经过时，女孩还闻到了淡淡烟草的香味。女孩觉得很，这样的少年赏心悦目。
　　
　　在以后好久好久的里，女孩都盼望着那样的重逢，的时候脸上就会浮现出一抹红晕。女孩向那些喜欢八卦的女孩打听了还几天，才得知那个男生初三的，叫李阳。
　　
　　一年一度的篮球赛举行了，不受热闹喜欢的女孩被班长苏颖叫去当班里的拉拉队，呐喊助威。女孩挤进人群，眼前一亮，又惊又喜，那不是李阳吗？这一次，女孩不会再放过机会，仔细打量了起来。
　　
　　女孩欣赏着少年出色的球技，看着他身手矫捷的在球场中接球，传球，投球，在与对手抢球或周旋时，也显得熟练坚毅，表情镇定自若。女孩的心情是欣喜的，她不知羞怯的观赏着男生面部清晰明朗的轮廓，只觉得俊美帅气。不经意间，与少年的目光相撞，女孩立刻躲闪，又羞又怕，又觉得美好，回味悠长。
　　
　　球场周围的人群喧闹着，拉拉队更是不气馁，扯着嗓子助喊，喝彩声加油声不断，要是哪一队赢了，敲锣打鼓一通！女孩得知，男生已经退学，因为这场球赛被请回来，为班级挣个荣耀。
　　
　　那一场球赛，那一次重逢，每每想起，都让女孩觉得温暖，舒心。对男生的第一次心动，悄悄的留在了那个十六岁的花季。
　　
　　苏颖还是那么的优秀，公认的校花竟惹来了高年级女生的嫉妒。有一次拔河比赛，高年级的男生爬上办公室的院墙，喊着她的名字，加油！还有一次，清明节演讲比赛，她得了第一名，班里的男女生都围着她道贺，欢呼，还有的人请她吃好吃的，这些都是女孩奢望但又不可企及的。
　　
　　学校里流行说脏话，就是说话前要带着“TMD”或“老子”，以彰显其牛逼。喜欢结伙喝酒，抽烟，上网，学着高年级学生的样子打架，泡妞。文明礼貌就是懦弱，要受欺负，而打架赢了的就可以做老大，称兄道弟，横行霸道！女孩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个子高，帅气，打架能赢的男生，但也只是远远的看着，这与她的生活格格不入。淑女气质的苏颖能对此环境。泰然处之，还有那么多男生喜欢他，追她，另女孩叹服。
　　
　　班主任换了又换，但每位老师多苏颖的喜欢是不变。她每年都被评为优秀班干，女孩时常也很佩服她的能力，她怎样才把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管理顺了，让他们挑水，扫地，擦黑板，分担女生无法完成的力气活，还有做一些琐碎的事情。这与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女孩不如班长的级别大，却也是个班干部，真真的受气，老师分配的任务大都是女孩自己一人承担了。
　　
　　初三了，考高中的冲刺阶段。班里好多的同学都退学了，刚上初中时的六十人也变成了如今的不到三十人。班级里也平静的没有了骚动。
　　
　　女孩和苏颖在一起了，放学一起回家，上学一起来。和这个班级成绩的佼佼者，各科老师面前的红人走在一起，更让女孩觉的有些微妙的喘不过来气。早晨起得很早，中午放学时相互搀扶着闭着眼睛走路，以解学习困乏之苦！那时，学校还有一个男生，是班级成绩的第一名，和女孩的回家方向是一致的，偶尔还能碰面，顺路一起回家，但男生总是和苏颖讨论着她不知道的什么数学题，什么名著作家，每逢此景，女孩在心里叹息埋怨，自己的数学为什么那么糟糕，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初中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苏颖和女孩一起被班主任叫来，统计分数。女孩已经记录完，便盯着苏颖看起来。标准秀气的瓜子脸，一双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瞳孔透漏着女王的霸气，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双眼皮也恰到好处，高高的鼻梁，以及樱桃般的小嘴，和及腰，被梳拢成一个马尾的长发，端庄、清秀、美丽。她不是清纯美丽的的小女生，对女孩来说，她的思想，言语，以及一举一动，都从容，完美，成熟。
　　
　　苏颖对女孩抿嘴一笑，问“看什么呢？”
　　
　　“你真的好漂亮。”这是她见到苏颖六年来，发自内心深处对她的赞美。
　　
　　整理完同学们的成绩，苏颖和老师，以及女孩一起朝家乡的方向走。北方的冬天，寒风凛冽，河水结了厚厚的白色的冰。女孩记得，小时候的冬天，上学或放学都是走河上的冰的，既好玩还能节省时间，可是现在暖冬，没有人会在冰面上行走了。
　　
　　女孩依旧沉默着思考着自己的事，也听着苏颖和班主任的谈话。在以后的时间里，女孩知道了苏颖也有让人讨厌的一面，因为她背着别人的面说了别人的坏话。
　　
　　时光荏苒，高考前几日，为了在一起复习，女孩和苏颖住在一起，苏颖给女孩讲起了十六岁的往事。
　　
　　得知那个少年给苏颖写过情书，女孩若有所思，暗自回想了良久。
　　
　　高中
　　
　　高考结束，苏颖如愿所长的去了重点高中，而为了升学率，女孩为了外地的一所高中。
　　
　　终于和苏颖不是一个班了，哈哈，舒了一口气。毕竟，和那么优秀的人在一起，压力山大。
　　
　　女孩会学着苏颖的乖巧听话打理与任课老师的关系，帮处理些力所能及的琐事；会学着苏颖多去看新闻、报纸，然后把新鲜的见闻生动的讲给同学们听；学着苏颖的学习态度，把不会的算术题一遍遍的演算，直到弄懂为止。
　　
　　在闲暇时光，女孩偶尔会想起苏颖，想知道同学是否喜欢她，老师呢？她的成绩呢？她了没有？甚至，面临大小抉择时，都要问一句，要是苏颖，她会选择什么呢？她会如何做呢？
　　
　　妈妈说，苏颖开学大典上做了主持。女孩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苏颖穿着白色的华丽礼服站在斑斓的舞台上，而场下是学生的欢呼声和掌声，她和另一位男生用庄严，肃穆的声音宣布“2008年H中开学典礼正式开始”。而这也拉开了她高中生活华丽的序幕。
　　
　　妈妈说，苏颖期末考试五百多分。女孩赞叹不已。
　　
　　妈妈说，苏颖在学校有好多男生追。女孩泛泛麻木。
　　
　　妈妈说，苏颖期末考试六百多分。女孩已没耐心再听。
　　
　　妈妈说……
　　
　　苏颖终始是苏颖，尽管女孩很努力，但最后还是一团糟。她失去了“信仰”。高三，最关键的时刻，她睡到日上三竿，晚自习铃一响，她便扎进温暖舒适的被窝。经常旷课，还每个礼拜，都要逃一两天课。
　　
　　2013年高考结束，女孩想，学生生涯也该结束了。
　　
　　女孩坚定的认为，苏颖会被重点大学录取，她经常在父母面前提及苏颖的优秀成绩，人缘，和美丽的外貌！父母总是劝解女孩，她也可以，只要她愿意。
　　
　　结果出来了，女孩却意外的上了本科线，惊讶，高兴之余，匆忙的打听苏颖的成绩。
　　
　　然而，苏颖却落了榜。
　　
　　大学的女孩常常怀念那些花季，雨季，唯美。
　　
　　如果当时不和苏颖比，就不会孤独到暗自垂泪。
　　
　　如果当时不和苏颖比，就不会挑灯夜读到深夜。
　　
　　如果当时不和苏颖比，就不会输到自我放弃。
　　
　　女孩想，这么多年，自己的，竟用她人的灵魂来书写！
　　
　　华灯初上，柔和的灯光散落在校园的每一角落，一切静谧安详。
　　
　　女孩用手梳笼了下自己刚剪短的头发，透过宿舍的窗，望着家乡方向，想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